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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嗣】Whisper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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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6 21:41: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Chapter Fifteen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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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干什么了?”
“闭嘴,托比。给我安静点儿。”
真嗣被人随便扔在椅子上,苍白着一张脸,发出梦呓一般的呻吟声。无论他怎样想使自己醒过来,都如陷在梦魇中一样,即使竭尽全力也只能眯着眼睛看见一些暗淡而模糊的影像。

//……怎么了?这里是……?//
“真嗣?”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点头晕。那不过是药物的副作用,一会儿就好了。”
//……药?什么药?//
“他还没醒吗?”
其他问题都被淹没在刺耳的噪声中。真嗣现在头晕的厉害,所以没力气发作,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心中的愤怒,他又要穿上那该死的战斗服了。脑中一阵刺痛,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音乐会,音乐会还有……薰。”
/薰?!/
真嗣猛然睁开眼,身体比脑子行动得还快——他挣扎着爬起来,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触手可及的幸福碎了,他只觉得灵魂被人抽空了一样,他想揪着凯特的衣领朝他大吼,他要付出代价——薰在等着他,而他们却强行将他带走。
日光灯晃得眼睛发酸,真嗣皱着眉不住地眨眼,他勉强抬起一只手挡光,还是被搞得头昏眼花,他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被人强行注射,那群混蛋……
“真嗣,你……?”
一只手轻轻摇着他的肩膀,有点抖。他愤怒地推开那只手,世界天旋地转,但他拒绝闭上眼睛。
“……别碰我。你们不是我的朋友……别碰我,谁让你们碰我的!少来管我!”
他一口气吼完了这些,并且很高兴地看见托比被吓得连连后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淡然地冷笑着。
“对不起,真嗣。”
她说什么都无所谓,即使是真心道歉也于事无补。他们把他强行带到SEELE,而她是帮凶。他又回到了噩梦中,SEELE总部,有两个黑衣人守着门,蒂非厄斯就立在他面前——这件战斗服似乎和上次不大一样——
//谁要管那种事——该死的战斗服!去死吧!!//
他在愤怒中清醒,真嗣能感觉到药效正在减退,这时他才清楚起意识到——他陷入困境,无处可逃。
“接下来你们要拿我怎么办,托比?”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而镇定。十年里他至少总结出了冷静会使事情不至于太糟的结论。即使再怎样慌乱也于事无补,虽然他觉得自己发作与否似乎对最后的结果也没什么影响,总之他是逃不掉了。
//薰,你在哪里啊?到底要怎么办啊?//
“第二主天使已经出现了。”
真嗣转过身,正好看见凯特大步走向从地面升起的投影仪,影像投在惨白的墙上。至少有十英尺高,三维影像旋转着向他展示每一个细节。那是些像移动的石棺一样的东西,其中最大的那个真嗣觉得似乎在博物馆见过,这些东西不断弯曲变形,最终变成他熟悉的那件致命的武器。
“那是什么?”投影变换到下一幅图像的时候真嗣疑惑地念叨着,那是一个形似金属巨人的物体,不过它的轮廓稍微圆润一些,让真嗣想起黄鲷鱼。
“主天使的一部分。第二主天使的战斗机能部分。”凯特字正腔圆地解释着,没有丝毫感情。“我想它可能正在和你男朋友对战。”
“男朋友?”真嗣盯着他,只觉得心灰意冷。凯特什么都知道。
“第十七使徒,记录显示名为渚薰的使徒已经被抹杀。他在我们带你回来的路上想将你夺回,主天使的出现迫使他放弃了这一想法。”凯特挑起一边的眉毛。“我一直很不解,像他这样力量强大的使徒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被你杀了。”
//……这么简单。//真嗣压抑着苦笑,十年间的心痛从未消减。
“碇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这里浪费时间,而是去马上武装起来。第二主天使有着史无前例的攻击力——上一次的主天使的力量在它面前不值一提。到目前为止,它的目的只有毁掉我们的基地,但没人知道它的目标会不会发生改变。”
虽然知道生气也没有用,真嗣还是攥紧了拳头,这一刻他只想掐死凯特,虽然这样也不过是无用功。
//我战斗得有多艰难你根本无所谓吧?无论我怎样做,我都逃不掉……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听见凯特离开,却懒得看一眼,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蒂非厄斯上——新的战斗服——右手臂上的黑色加农炮链接到后背上的某个新装置里。托比看起来很紧张,要命的是莱也一样的表情。
真嗣想骂人却开不了口,他没法对带着这样表情的人发火。
//即使薰在这里也不会又什么不同。这就是我的未来,无法逃脱的命运,无论如何……我无处可逃。//
“真嗣……?”托比犹豫着靠近他,那表情分明是恐惧。“真嗣……是真的吗,凯特的那些话……关于你和那使徒的?”
他看着她的表情忍俊不禁。
“闭嘴,托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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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知道,一旦他再次穿上战斗服,就绝对没命再把它脱下来。他穿上战斗服的瞬间,绝望的冰冷浸透身心——好冷,一刻也忍受不了——他知道,这次战斗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告别,最后一次和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第二主天使会杀掉他。
当然,即使是换做别人,结局也是一样的。
“真嗣,你感觉怎么样?”
“心率正常,一切指数均在正常范围。”
莱看着监视器一丝不苟地回答,而其余两人干净利落地无视了他,托比担心地看着真嗣,她想至少拍拍他的肩膀,却犹豫着不敢伸手。真嗣活动着包覆在甲胄中的手,抬头看着自己所在的踏台上方的荧光灯。惨白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却仍不肯移开视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他还没有真的死去。
“真嗣……?”
//……如果是在日本,她大概会叫我“真嗣君”,她可能会想和我成为朋友……但是我永远没有真正的朋友,不是吗?只是其他的适格者,最多只能算是同事吧,我没有真正的朋友,从来没有。那样亲密的关系从来没有我的份。//
“我快要被它烧死了。”
他柔软的声音显得很无谓,虽然刻骨的寒意令他发疯,冰冷的感觉一寸寸向身体中浸透,直到完全附在脊椎处——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的灵魂扼住,那是连呼吸都不被允许的绝望。
//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一切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好疼。”
托比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检查着每一项指数,不过和上一次比起来,她的动作慢得像个新手。
“我知道现在可能有点难受,但是如果你能立刻掌握使用方法,我保证这种感觉不会恶化下去的。”她故意省略了一部分很重要的内容,这种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战斗服,以免真嗣发现破绽。“加农炮的每一个组件我都检查过三遍,这东西简直无敌了……”
“加农炮?”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能看出她似乎了解到了什么,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他甚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们发明了新的脉冲加农炮,它强大的电流可以让所有结构在瞬间灰飞烟灭……”她的手指顺着嵌入电路的走向游移着,摩挲着她的新系统。
“我们用主天使的能量源与它们对抗,它和之前的加农炮差不多,只是力量更加强大……”
“托比,我没法忍受这核嵌在我身边。”
他们无意之中眼神相接,小研究员迅速别开视线,她竭力使自己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专业人士——“你只要消灭使徒就好,其余的——”
她感到害怕。托比知道她在把真嗣逼上怎样一条不归路,她不敢想象最终的结果。
真嗣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房间另一头那个忙乱的身影,在和真嗣对视的瞬间,莱立刻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可以现在杀掉他们。我可以现在杀掉他们,也许能在凯特下手之前杀了所有人。//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他甚至能感觉到战斗服的电能正在逐渐充满……他的同步率逐步攀升,正在变成他自己的力量……
//……那又能怎样?凯特依旧掌握着那个该死的按钮,你的生死都取决于他的判断。//这屋子里的人如同行尸走肉,甚至不能给他一丝依靠。
“真嗣……?”托比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怯懦的声音,她拿起头盔走过来,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虽然那一定是他不想听的。“如果那个使徒……我是说渚薰,如果他想杀了你,然后夺取亚当呢?”
“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对吧?”
虽然这话比他能想到的更刺耳,不过真嗣并不介意,尽管托比看起来悲痛欲绝,但他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背后绝望一般的寒意,它逐渐扩大,蔓延向他的全身。托比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会儿就好了。如果她的话都是真的,那她眼中的恐惧又作何解释,他甚至能看见眼泪在她本来明亮的大眼睛中打转。
“只要他开口,无论什么我都给他。我曾经杀了他,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人类需要未来……”
“……难道不对吗?”她的声音在难以置信中陡然提高,柔和却坚定,和平时那个聪明却胆小的托比完全不一样。“我不要任何人死去;我不再以恶意揣测别人;我不再伤害任何生灵,我每天都这样努力着。”
真嗣狐疑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这儿的人教你这些?”
“我背下来的……”她无谓地耸这着肩膀,明显没适应气氛的突然转变,“我时常提醒自己,我们并不是在忤逆上帝。但你不这么想,对吧?”
她不甘心地盯着真嗣,害怕他又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最终他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在现在的托比眼里,自己大概是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疯子吧?
“我当然是不这么想。难道要我来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吗?”
//……这世界怎样都没有关系。我在乎的只有你,你可曾痛苦孤独过?//那时的他比之前更加绝望,比之前任何一次对战使徒都痛苦——无论如何都想让薰活下去。
“托比,我很傻。所以我没法再次伤害他,我办不到。也许薰依然认为人类比使徒更需要未来,但是……”他突然哽住了,这次不是无法压抑的感情,而是他已经冷得受不了了。真嗣极力克制着,自然托比也没有发现……
“没关系,薰不想引发第三次冲击。”
“……那他想要什么?”
真嗣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旋即戴上头盔。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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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此时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只有自己的衬衫在高空的夜风中猎猎作响,海水汇成水柱逆着重力上升,迅速结成冰凌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壮观得如同世界即将终结。
月光兀自皎洁,连薄云似乎也有了光彩,即使是远离城市的海面,也能看见粼粼波光。尽管没法完全看穿这夜幕,他依旧轻松地浮在空中。主天使就隐藏在某处,随时发动奇袭。
//……这些并不是主天使。只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的道具。//
薰很冷静,但是按照人类的逻辑他应该很慌乱才对——真嗣被劫走的时候,他所对战的主天使不过是本尊的碎片。那孩子现在又成了SEELE的武器——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薰猛然转身,红褐色的触手擦着绝对领域的边沿飞过,银发在强大的气流中狂舞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主天使正在试探他,准备着下一轮更猛烈的进攻。泽凯瑞尔简直是天生的兵器,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能否中和他的绝对领域也未可知。
当然,薰可没有时间,他急速提升高度,将主天使带离市区,如果真嗣得知又有人因主天使而受伤一定又会痛不欲生的。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他需要给这碎片致命一击,然后去救可能已经陷入苦战的恋人。
//我马上就来,真嗣。我发誓。//
殷红的双眼搜索海岸线上每一处地形,靠灯光来分析人口的密集程度。他需要一个足够空旷的场地,也许是木材厂,也许是码头,也许是建筑物的楼顶——
//找到了。//
薰急速下落,主天使的吼声伴着夜风在耳边咆哮,拉开了这场追逐战的大幕。
//需要点光……//
虽然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但是薰跟喜欢借助外力来达成目的。着地的瞬间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工具,探照灯的电缆延伸的中央供电设备——简直比他预想得还容易。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这双人类的眼睛大概已经被光刺痛到视觉暂无了,发电机的燃料味儿混着排风扇的暖风肆意飘散在空气中,轰鸣声使这庞然大物仿佛有生命一般,声音甚至盖过了主天使,暗示着这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战斗注定的结局。
薰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那是主天使正横冲直撞地通过仓库。下落的动量足够它从仓库的另一头直接摔到自己面前,飞溅的玻璃碎片映着苍凉的月色熠熠生辉。主天使尖啸一声,钻进了附近密集的钢架群中。
银发男子没有动,只是抬起一只手,无数钢筋在他的指挥下浮空,呈现出备战的姿态。薰眯起眼睛追踪着在钢架中闪烁的红褐色微光。主天使不怎么灵光的脑子使他只能依靠自身的高速伪造残影和薰打拉锯战。
//就是现在。//
薰在电光火石间发起猛攻,所有钢筋刺破夜幕向主天使袭来。但是薰误判了主天使的速度,钢筋只插中了主天使的翅膀,虽然伤势严重,但还不足以致命。
看见主天使在空中蹒跚飞行了一段距离,旋即挣扎着摔在地上,搅得尘土飞扬,薰放弃再次使用钢筋,只身钻进钢架之间。他需要拉近距离,而它们此时已经显得很多余了,但是——
在主天使突然从背上甩出长鞭一样的触手,利用钢架的结构形成包围之势时,薰皱着眉头骂自己是个笨蛋。
绝对领域轻松地弹飞了主天使的攻击,薰一边后退,一边看着主天使的长鞭一轮轮地攻击,它只是盲目地发挥自己在远距离上以攻为守的优势。
//到此为止吧。//
主天使再度发起攻击,这一次薰并没有展开绝对领域,任凭手腕被主天使缠住,甚至皮肤绽开。他反手抓住主天使的触手,瞬间发力,主天使在空中被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扔进了发电机的输出核心中。
薰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抽搐的主天使,白皙的双手鲜血淋漓,他毫不在乎地抄起三根更加尖利的钢筋向那半死的生物直插过去。主天使瞬间被苍蓝色的电弧笼罩。
薰在主天使的哀嚎中从容上前,他的眼睛开始重新适应黑暗,那团黑色的生物在从缝隙中透出的月光里冒着黑烟。薰瞥了一眼受伤的手腕,伤口好像被他的目光抹平一般迅速愈合了。

主天使挣扎中的触手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这微弱的声音也溶于夜色,现在,这红褐色的生物看起来像一块铜板一样毫无生气,和地上的其他铜板没有什么两样,现在的主天使什么都不是。
“这对我毫无意义。”
薰转过身,沉稳的声线没有一丝感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见。”
听见这玩笑,她不由地笑了。但是这个笑话好笑与否,躺在地上的可怜虫已经听不到了。
“你能感觉到泽凯瑞尔和真嗣的战斗吧?”
他无视了她的问题。
“我战斗的原因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明白。”
“可是我也没法教你。”他伸手拍拍她的头,或者说应该是头得部分。“萨多基尔,如果你无法自己明白过来,我也没法说给你听。”
“……在你以人类的姿态降生的时候,他们改造了你,塔布里斯。”
“是的,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种改变现在的你是不会理解的。”
“你不恨他们吗?”
“能再次降生对我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我——”
心脏猛地痉挛一下,痛得薰说不出话来。
真嗣。
“他会死的。”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纤细的手附上他的胸口,感受着和人类一样的跳动,不过这是嫉妒还是好奇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他在走入夜色之前对她笑了笑——自他们降生伊始便有了这样的习惯,而她再喜欢不过。对于那颗玻璃心来说,薰这时离开也已经太晚了。萨多基尔和塔布里斯心中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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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
他被主天使攻击产生的强大气流掀翻,撞断了路障,摔进一座废弃的大楼里。虽然利用武器开火时的反冲减速,但他仍在墙上撞出一个坑。
“左肩仪表板损坏5%。肩部主装甲板损坏10%。无结构损伤,生命指数正常。”
通讯线路中吵得要命——研究员们在和他联络的同时还在互相讲话——就好像一群苍蝇在他脑子里乱飞。
“真嗣你还好吗?莱,他不回话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紧张得快断气了。
“我没事儿,托比。我很好。”
她颤抖的声音使真嗣更加确信再次穿上战斗服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女子从没这么害怕过,因为战斗服确实没有她说的那么安全,或者说真的很危险。
//好累……好冷……我……//
每一个动作都使他觉得自己要冻僵了,冰冷的力量灌进他的身体,与其说战斗服在保护他,真嗣觉得称为依靠他的身体保护战斗服本身更恰当。尽管各种生命指数都在正常范围,他觉得战斗服随时都能榨干他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随着一声近在咫尺的低吼,真嗣身体一侧开始细密作痛——//快跑,真嗣……快跑!//他挣扎着遵循心中传来的声音,多亏了战斗服他的动作不可思议地轻盈而敏捷。真嗣一咬牙,双脚猛然发力,纵身跃上身边的建筑物,在大楼之间辗转腾挪。在他想出对策只能先这样拖延时间。更糟糕的是,他一直在走神。
//睡吧,现在睡过去比较舒服……停下吧,缩成一团温暖又安全……上帝啊,如果我现在和薰在一起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如果我赢了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我所要做的,我必须做的——//
“真嗣,快闪开!!!”
他赶忙闪向一侧,紧接着又一个转身,他甚至没看见危险的来到,就已经站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大块金属板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掉下去,尖利的一角深深嵌入了他刚才站的地面。真嗣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在发呆,呆呆地看着红褐色皮肤上映着自己消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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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量维持不变,可是反射速度至少下降了20%。”
莱面色凝重地看着真嗣险险躲过主天使的攻击,在建筑群中上下翻飞,通信线路中只有他轻重不均的呼吸声。
“我们不能让他近距离发射加农炮……这太危险了。”
蒂非厄斯的确对主天使造成了物理伤害,或者说整个战场都快灰飞烟灭了——主天使却丝毫没有展开绝对领域的意思,它极可能拥有这种强悍的防御力——而和主天使打近战似乎又太危险。凯特的推断没有错,只有以强大的力量孤注一掷才有可能克敌制胜。
“要试试加农炮吗?”莱小声问,托比坚定地摇摇头。
“现在不能用,真嗣还在市中心。”
他们正试图将主天使围堵进一座废弃大楼中,那座建筑因地基塌陷呈现出了倾斜的迹象。为了让城市不至于沉入水中,纽约投入了绝大部分税收用于堤坝的加固,虽然现在的纽约明显不适合人类居住,但不得不说是一个工程学的奇迹——但是真嗣现在的位置和大坝只隔着一条高速路。只要稍微误判,就会引起毁灭性的灾难。
“真嗣必须离开那里。托比,推进器还能加大功率吗?”
“可以,我——”
托比突然停下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蒂非厄斯的功率不断提升,尽管她连键盘都没敲一下,它完全按照真嗣的意志做出反应。
“……他们同化了。”真嗣和战斗服的同步率已经超过了可监测的最大值,他们已然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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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被主天使追逐着掠过海面,他却不由自主地盯着水面发呆。海浪优美的波纹托起银白色的浪花,简直如同催眠术一般。真嗣绝望地发现他无法控制地思绪飘飞,即使这里是决一死战的战场。
核依旧一波接一波地向他体内注入冰冷的能量,但他不再如同初始时那般痛苦——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但是它无时无刻不提醒他SEELE的愿望。
//我不要用加农炮。不要,不要。//
托比曾经说加农炮是安全的,但她无视他的痛苦。毕竟,SEELE和NERV是性质相同的组织,她的想法和父亲,律子,美里没什么区别,和完成任务比起来,他的生命安全实在排不上什么优先级。
他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战斗服。而是加农炮让他莫名地恐惧,预知之类的事情是荒唐的,但是这种杀伤力的兵器……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远离市区,至少找到一块足够空旷的试验场。
“碇,它在接近你。”
“我当然知道。”真是终于知道为何主天使没有展开绝对领域,为何它想要接近他。“它想夺回同伴的核心。没关系,放它过来。”
他看见主天使迎面冲来,海面在强大的气流冲击下对半分开,视觉传感器上的坐标急速变换着,那红褐色的生物几乎拖着残影瞬间到了真嗣眼前。
“天啊……是人类。”
真嗣不由瞠目结舌。
“什么?!”
“数据显示……这生物内部……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类。”
主天使。
人类。
使徒。
冬二……就像冬二。
耳边警报大作,真嗣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主天使从背后发出的全力一击,直接从空中跌向进海面。
在战斗服的保护下,真嗣只是觉得背后被枕头砸了一下,但强大的冲击还是搞得他头晕目眩——往事重现,心中不由抽痛一下。机体被使徒侵蚀,同窗好友转身变成了敌人,除了抹杀别无他法。现在又有一个无辜的人困在一个将要被毁灭的杀人兵器中。
//够了,够了!//
“真嗣?!”
“主天使在哪里?为什么攻击突然停下了?”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使自己在水中保持头顶向上,推进器再次开启上浮,水波温柔地拥抱着他,离水面只有几英尺了。主天使随时可能潜到水下,真嗣已经做好了水战的准备,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主天使呢?”
“它知道你在水下。正在等你露头呢。”
“它在水面上跟着你……一直在等待机会。”真嗣几乎听不见托比的声音,这些话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
“是因为它密度太大了。如果潜到水面下,它的推进力不足以使它悬浮在水中,它会像块石头一样沉下去。”
“它是人类!你说过主天使体内有个人类!”托比突然不说话了,她一定是在后悔不小心告诉真嗣这个事实。“我不会和主天使作战的。我办不到……那里面居然还有个人类!”
“真嗣……”听见托比的声音他不由退缩了,她一定是准备要说服他,这也就意味着她会不择手段地让他按照她的想法去执行,即使是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真嗣,我们无法从主天使体内读取任何生命迹象。仪器运转正常,无论那里面是谁……他都已经死了。”
“也可能是你在骗我。”
二人在缄默中僵持着,突然安静了很久的莱开始咒骂。
“见鬼,它停下……往我们这边来了!”很明显,主天使觉得这样耗着很不划算,准备去接近亚当,真嗣看到了转机——这如影随形的家伙终于撤了——他看着主天使停止追逐,离开了。
他不能让它回到市中心,即使托比是在说谎,即使主天使身体中真的有一个活着的已经被吓得无所是从的人。
真嗣不得不做出选择,开战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清醒。如果要他杀人,过去的他绝对宁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但这次不是在他和冬二的性命中选择,而是一个人对一个城市,也许是整个世界……十年时光至少让他稍微有了判断力——也许是成熟——他终于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改变的。
//对不起,原谅我吧。//
“托比……开始让加农炮预热。”
推进器全开,浮出水面,真嗣划过一道弧线,直接向主天使撞了过去,那怪物不出意料地摔向海面。绝对不能让它过去,当然,仅仅让它沉入海底是不可能有用的。
//它不是人类……它不是人类。//他一边猛击主天使一边在心中狠狠地默念着,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意那人类是不是还活着。
//使徒看起来也不像人类,对,一点也不像……可是冬二却活着。//
/我别无选择啊!/
核的输出功率陡然增大,真嗣不禁哆嗦了一下——不过他还可以强忍着继续战斗,在加农炮预热完毕以前,丝毫松懈都是致命的。
心跳快得几乎难以承受,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研究员注意到——//为什么他们要介意,你不过是消耗品//——又是一阵奇寒袭遍全身,带着一点热——没错,他能感觉到热度,非常不起眼地贴在他的脊椎中央。
“加农炮发射程序启动,真嗣。快后退,越远越好……”
“尽量别瞄准核心,碇。”凯特从容地霸占了通讯线路,也许他是比前一战更相信真嗣了,甚至愿意让他主导战局。
//他当然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照办,他知道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从来没有……但主天使体内有人类,我一定不能忘记。/
懊悔和痛苦莫名地爆发,真嗣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说得容易……你个杂种。”
他终于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才发现自己几乎要不能呼吸了……他觉得身体比空气还轻,莫名地精力充沛,电流像水波一样在他的身体中荡漾。
有那么一个瞬间,真嗣觉得战胜主天使也并非难事。承受打击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痛感,回避攻击简直像一场躲避游戏——他能听见托比在通讯线路中尖叫,也许是莱也未可知,反正也没所谓……

当然他的幻想在主天使的下一次攻击时宣告破灭,主天使的当胸一击使真嗣像打水漂一样在水面上弹出好远,幸好他及时摆稳架势才不至于沉入水下。
心脏每跳一下疼痛就从胸口扩大一点——绝对是肋骨断了——下一刻即被麻木感取代,当理智消耗殆尽,当肾上腺素麻痹心灵……
//……这下糟了。//
自己刚巧被主天使甩出了足够远的距离,真嗣终于明白了托比尖叫的原因——加农炮即将开火。
在这杀灭一切的兵器开火时,除了尖叫似乎也没有什么发泄压力的好办法,但对他来说,加农炮意味的只有痛苦——他开始想念刚才的麻木感,烧灼的痛楚自胸腔爆发,撕心裂肺地烧过脖颈窜上头顶,他无法呼吸,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你早就知道会很疼,你已经默认了——//
真嗣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记得,世界被纯白的烈焰吞没了。他听见什么东西凄厉地惨叫着——不过他终究没想出来到底什么在叫——积聚的能量瞬间从他的右臂爆发,强大的电流击穿空气噼啪作响,被电离的空气几乎要燃烧起来,如同死神的手扼住了主天使——强大的气流冲开海面掀起巨浪,弥漫的水汽中只能看见一个耀眼的白色光球爆裂着吞噬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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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天使死了吗?!”
托比声嘶力竭地发问,她紧张得无法将手从操纵杆上移开。音频系统视频系统甚至所有监视器都在加农炮开火的瞬间全部瘫痪。而现在数据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
“运转正常。一切正常。虽然输出功率偏高……但是蒂非厄斯的功率稳定系统运转良好。”
“主天使怎么样了?”凯特抢过对讲机。
“什么数据也没有,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只有碇还活着。”托比很高兴地看到莱一反常态地尖锐反驳。
在通讯中断前一刻托比所能听到的只有真嗣的惨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最底层的死灵,根本不能想象是人类发出的。
//莱说真嗣还活着,虽然……他……//
“……见鬼,蒂非厄斯主控端的系统崩溃了。”
莱突然小声说话,吓得托比猛地掰住桌沿,手指抠得生疼。
“什么?”
托比几乎一脚踢开莱,冲到恢复的监视器前,看见损坏报告的瞬间,托比的大脑停滞了。
不是所有的系统结构都能挺过加农炮的开火时瞬间的超强功率,甚至主天使的当胸一击也让战斗服的甲胄产生了明显的凹陷。系统的能量开始完全供应给自我修复机能,根本不听摆布。
“系统能量已经不够支持返航了。”莱给通讯系统更换了频道,屏幕上显示能量储备几乎已经耗尽了……
“我们去接他。”托比耸着肩膀,转身推开门。“顺便去捡那该死的核——”
“使徒还活着!!!”
一个研究员惊声尖叫出来,托比和莱的动作当场停掉了。她的身体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废了很大力气才强迫自己重新走到监视器旁。
监视器的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图像是黑白的,准确的说是灰色的,大量的水汽弥漫着充斥着视野。除了雾气只能隐约看见沸腾的海水——还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浓雾中悠闲地前进。主天使似乎安然无恙地度过了爆炸。
这时托比才回想起来,自从发出那一声惨叫之后,真嗣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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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设定为加农炮开火后即锁定,所有功能以维生系统最优先,以便在强大的冲击下保护适格者脆弱的身体,在适格者发出新指令之前,系统自身不会有任何动作。
真嗣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准确地说,在他的意识里世界已经消失了——身体,心脏,思想——除了浑身的剧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
他呼吸得很吃力,带着轻轻的啜泣声,他觉得身体似乎已经散了,战斗服支持着他悬停在空中,像一座水上牢笼。他绝望而无助,核冷冷地燃烧着,他浑身发抖,唯一能感觉到的热是皮肤上骇人的烧灼感。他想甩掉头盔,撕碎这该死的战斗服,但事实上他连动一动手都办不到。
//你知道的……你知道痛苦是注定的……//
不对,这种感觉不止是疼,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痛苦——就好像他的灵魂被反复抽离又填会身体里一样。他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生理的痛苦上,以免想到更可怕的事情,比如灵魂可能在某一次被抽出后再也不回来……
右臂疼得受不了,简直像有人融化了他的血肉在仅剩的骨骼上插满钢针一样。战斗服的位置稍有改变,他全身的关节就跟着无法自制地抽搐。蒂非厄斯安稳地停在空中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命令。
“真嗣?!真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够了。神啊,求你了,够了够了,我受不了了……够了……//
“真嗣?!”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被从胸腔燃起的疼痛逼出了眼泪,连哭出声都办不到,他只能浅浅地呼吸,更别提说话了。他开始意识不清,黑暗从脑海深处张开双手——也许就此坠入黑暗更好,这样就不疼了……
“真嗣,快撤退!我们去接你,但是你现在快逃!主天使没有死!快逃啊,真嗣!”
//没死……即使这样,也没死……//
他竭尽全力终于发出了一声呜咽,也许更像绝望时无力的狂笑,那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识,如果他有力气的话大概已经自嘲地笑出声了吧……不过他已经无法呼吸了……是的,无法呼吸了……
“真嗣!!!”
他明白托比带着哭腔的尖叫是因为他,可是他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即使他有力气也已经太晚了。他觉得脖子上一震,并没有感到惊讶,泽凯瑞尔伸出无数触手缠住他的头,并且开始挤压。
他朦胧中听见警报嘟嘟作响,就像轻不可闻的破碎声,他眼前似乎有电路因变形开始打火,所剩无几的视野中还有什么模糊的东西闪烁不停,托比的声音忽大忽小,撕心裂肺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想起了他的任务,主天使的核包覆在红褐色的甲胄之下,他再也没机会夺取,虽然他现在离泽凯瑞尔如此之近。
//……你不想见到薰了吗?你不是曾经离他很近了吗,只有凯特这最后一个障碍。//
/我……我办不到……/
真嗣觉得警报声很吵,红色的闪光也使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只想安静一会儿——只是回忆一下音乐会——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不再为他而战了吗?//
十年的孤独和思念无法拼成未来的人生,他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
/我已经……战斗太长时间了……/
心中的声音却那样冷酷而决绝。
//自由的代价是……永劫。如果你在乎他,就为他而战。//
//我……//
这责问至死方休,他就要死了,为什么感觉如此轻松?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拼命挥拳,消耗着蒂非厄斯残存的能量。他一拳打向那怪物的肘关节,那关节开始变形,他听见碎裂的声音,随即自己被放开了。
主天使发起新一轮攻击,张开绝对领域,防止自己掉入海中。真嗣立刻关掉推进器,成功地踩了上去。
他再次开启推进器,借着绝对领域的力量反推,主天使成功地被推离身边,而他再次置身于依然云雾缭绕的海面。他深吸一口气,分不清背上是寒冷还是烧灼……
“真嗣,我们决定再次使用加农炮——”
他条件反射地将右臂抱在胸前。
“不!不要!!!”
//你必须为你的渴望而战。//
托比出卖了他,生命也即将抛弃他。神啊,他只求这句话是凯特说出来的,但现在连托比都背叛他……
“我疼得受不了了,托比……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行……我会死的……求你了,别再用加农炮了……”
“开火,肯特。”是凯特的声音,真嗣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了。凯特的命令消灭了他最后的希望——他曾经向托比哀求,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不同了,因为凯特说开火。
泽凯瑞尔的长鞭再次袭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至少能让系统的警报有反应时间。
//也许……已经坏了吧……//
这是他疯狂的脑海中唯一清楚的念头,却是最没用的一个
主天使的长鞭再次降临,真嗣毫无悬念地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掉下去,勉强用推进器保持了平衡,托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觉得自己刚才死掉比较好。
“……对不起,真嗣……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右臂再次感受到能量聚集带来的压力,接着是熟悉的麻痹感,就像暴风雨前得寂静。之前他不知道加农炮会带来什么,这一次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求你……求你别……”
“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重新掌握战斗服的控制权,也许是因为他现在连保持平衡都非常困难,更别说同步率了,他所能做的只有看着主天使不断接近。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没有完全冷却的系统因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而不断打火,他的精神和身体的承受力已经在第一次开火时消耗殆尽。这一次他毫无疑问会死,只不过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阻止。
能量不断在他的右臂上积聚,真嗣只觉得烧红的钢丝一根接一根地插进自己的手臂中,精神几近崩溃——主天使的触手缠上另一只手臂,甲胄被泽凯瑞尔像切黄油一样地轻易剥离,之后触手嵌入了他细瘦的手臂中。
真嗣除了撕心裂肺地惨叫什么也办不到,加农炮还在积聚能量,他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要断了。主天使堵住了炮口,将加农炮的能量尽数吸收化为己用。
他痛苦地抽搐着,猛然感到什么东西刺透了背部的甲胄将他整个人钉在了红褐色的坚硬外壳上。主天使在想办法翘出嵌在背部的核,那东西简直要把他活活烧死。
“升空!真嗣,有多高飞多高,快!!!”
他朦胧中听到了这些声音,但觉得也可能是幻觉,他怀疑推进器是不是还能工作,他尝试着将主天使推开,但脑子被疯狂的痛苦填满,他根本忘记了什么是逃跑……
//……我为你而死……却再也见不到你,薰……我还是会拼死努力。//
这根本不算自我安慰,他得不到丝毫慰藉。
他再次听见什么人在疯狂地向他尖叫,但是都被巨大的痛苦掩盖过去,他知道核的防护罩正被主天使一层层捣成碎片——主天使就要得手了……神啊,他还不想死——
突然,他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震颤,疼痛开始消退,在主天使脱离的瞬间有一丝刺痛——什么东西从远处开火,硝烟在主天使的皮肤上燃起,他下意识地低头躲开——除了这样他也再难做出更大的动作——他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远处海面上闪闪发光。
//……船?//
主天使被烧得连连惨叫,甚至靠近海面尝试用海水灭火,最后他居然放开了真嗣,就好像忘了它当初为什么要捉住他——他们像两颗太阳,在海面之上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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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部损坏深度35%……右臂损坏深度45%……左臂63%,头部和胸部均为70%。核心只有20%尚属完好。无法判断是否达到损坏极限。”
“主天使呢?死了么?”
“不清楚。导弹命中目标,但无法估计打击深度……”
托比用红外望远镜搜寻着天穹,目光所及只有爆炸消散后无尽的黑暗。
“真嗣呢?他还活着吗?!”
“信号受到干扰……无法监测。”
莱一遍遍焦虑地扫视着监视器。船上设备的精度连基地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蒂非厄斯的第二发加农炮产生的电磁冲击造成监视系统的集体瘫痪。
//上帝啊,求您,保护他别死,求求您了……//
在激战中的人最容易做出决定,无论多么危险的事情,只要需要,他们就会去做,托比受不了等待的煎熬。如果真嗣在今夜死去,她会抱恨终生。
“主天使怎么样了?”
“什么都监视不到。”莱注视了她片刻,随即又别过了视线,每当知道自己的话会刺痛别人的时候,他总是带着这样复杂的表情。“这次的爆炸具有更多的不稳定因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监视系统全部瘫痪,而且到现在仍未恢复……战斗服损坏深度早就突破极限了,加农炮在尚未冷却的情况下超负荷工作……”
托比知道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其实是一种强烈的控诉。
//你明知道是在让真嗣送死,你却毫不在乎。//
“继续监视。”托比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的心跟着船在颠簸中动摇着,她只是暗暗咬紧牙关。银发使徒说的对,战斗服最终是让适格者送死。
//你才是凶手。//

“通信恢复……”她几乎是直接推开莱,冲到通话系统前,虽然她知道很可能得不到任何回音。
“真嗣!?真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其余扫描系统仍处于瘫痪状态……”莱一边抓狂地检测系统,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真嗣!?”托比发现,自导弹爆炸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但是空中没有传回任何信号。“真嗣,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了……回答我啊……”
“……比?”
她听见了气若游丝的声音,心不由得揪起来。
“真嗣!?真嗣,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我?在空中,托比。”他的声音如同梦呓,模糊而虚弱。
“降落,真嗣……我们就在你正下方,”她的声音变得冷静而温和,托比觉得自己很恶心,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她还妄想自己是真嗣的朋友,还能保护他,“降落……我们来帮你。”
“无法辅助降落。”莱小声说。“系统没有反应……我什么都做不了。”
“……主天使还活着。对……就在这里,在我身边。”
他说话的同时,她看见了他,空中的一个小黑点,小得几乎看不见。在他身边徘徊着一个大得多的物体……周身覆盖着苍蓝色的电光。
“……它吸收了加农炮的能量,托比……他已经适应了……现在我什么也办不到了……”
“真嗣!不!”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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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
他尝试呼唤他的名字,用这最后的思念为自己祈祷,他已经一无所有,他的一切都给了SEELE,但他们仍然失败了,他将在此战殒身……以暗淡的姿态消失在这个给他深刻伤害的世界上……
//……我竭尽全力了,真的。//和父亲分别这么多年,他依旧如此不堪一击……但是此刻他并不感到羞愧……也许天堂会同情弱者吧……他实在不想去地狱。
主天使知道真嗣已经无力反击,便自顾自地在绝对领域后积聚能量,夜幕被它照耀得宛如白昼,即使没有蒂非厄斯的辅助,真嗣也能清晰地看见主天使。战斗服再一次执行锁定命令,所有机能关停,悬浮在空中等待真嗣发出命令,而他的思维十分混乱。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已经被置之死地。
真嗣迷迷糊糊地眨着无神的眼睛,看着破损的视觉传感显示着闪闪发光的影像,汗水顺着发丝流淌至脸颊——只要能让他摘掉头盔,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他知道,自己连抬起手都办不到。
//谁来帮我摘掉头盔吧……我不想带着它死。//
主天使马上会杀死他,用从他这里吸收的能量,它的适应性超乎SEELE的想象。而它的绝对领域会帮它抵挡任何爆炸——即使SEELE能想出更猛烈的攻击方式……
现在真嗣唯一的愿望只有摘掉头盔呼吸点冰冷的空气,在这个动荡的世界里唯一安静存在的东西。他感觉忽冷忽热,好像是已经深度损坏的战斗服在徒劳地进行着自我修复……冰冷渗入骨髓,仿佛要淹没他的灵魂。
//好疼……好累……//
他已经累得没力气担心了。
他呆呆地看着主天使开始改变自己的形态,金属般的铠甲变换了位置,最后定格在一个很像加农炮的形态,不过口径更大,黑洞洞的平滑炮口正好指着真嗣的头。那空洞的炮口中什么也没有,更别说什么人类了,里面不可能有任何活着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真嗣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轻重不均,带着他从没听过的颤抖……没关系,因为……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秒了……
//妈妈……//
光,黑洞洞的炮口中燃起微弱的亮光,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他的加农炮自主启动了。真嗣又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那么熟悉,但已经全无所谓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有力气,告诉那个声音安静点,摘掉头盔,能呼吸着这个有薰存在的世界的空气,仅仅再一次也好……
//我想见妈妈,让我见她……//他会见到她的,他一直战斗到死,尽管他如此懦弱,也许还是会被送到失败者的失乐园吧。//妈妈……妈妈,我已经很努力了。薰……//
他不想死,但是已经别无选择了。
/薰……我永远等着你。/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非常安静,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他在炫目的白光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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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最喜欢了。”
他和他的生命本应该随着重力一起陨落,恍惚之间却发觉自己陷在如此温暖的怀抱中。幽灵一样的冰冷能量消失了,战斗服所有的机能也随之停止。真嗣徒劳地抬头想要查看究竟,却只能在逐渐褪色的世界中听见一些不甚清晰的撞击声,视觉传感早已关闭,头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派不上用场,就此沉入永恒的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拂过脸颊的风冰冷刺骨,不过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心醉神迷的味道。战斗服没有给他任何辅助,似乎也不需要,因为有别的什么……什么……
//……不对……是人?//
“为什么认为自己再没有资格获得幸福?你知道看见你的笑颜时我有多开心吗?”
这声音近在咫尺,带着暖暖的气息沉稳地回响在耳畔,说话之人正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仅存的视线里只有绝对领域熟悉的橙红色光芒闪耀着震颤天地,主天使凌厉的攻势一败涂地,只剩下漫天光华辉映这无人可以犯进的心之光。
“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从未因自己的死而悲伤过。”一如往昔的温和坦诚——真嗣觉得自己似乎要融化在他的细语轻吟之中——整个世界里他唯一全心信任的人,“我接受了我的死亡,虽然这一点李林很难理解。”
灼热的吻不经意烙在颈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沿着敏感的神经末梢不断下沉,停留在被刻意冰封的记忆深处。真嗣本能地侧过头,早已忘了主天使的存在——只有这一刻才是真实的,其他全无所谓。他睁开眼睛便迎上了那朝思暮想的透红双眸,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依然那么美,那么安详。
“只有一件事情令我十年间痛彻心扉,真嗣,你知道看不见你的笑颜我有多难过吗。”
“薰。”
十年的寂寥与爱恋欲说还休,化作一声呜咽如鲠在喉,他倚在他颈间——雪白光洁的皮肤散发着他独有的气息——任凭自己泪如雨下。
“傻孩子。”薰将真嗣紧紧揽在胸前,温热的指尖抹着那孩子哭花了的小脸儿,仿佛捧着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安全了,真嗣。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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