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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enty-Two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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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准备好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战斗服如同第二层皮肤一般服帖。虽然因为强度问题会有稍微的违和感,但这已经是精妙绝伦的设计。托比为了战斗服付出了夜以继日的努力,也许是因为羞愧和歉意。SEELE当然也投入了大量精力,为了他们的个人目的——他们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你认为明日香作为战士更为优秀?//
就在大约一小时前,SEELE的高层问过他这个问题,对方眼神锐利,似乎已经从明日香的录像带上得出了自己的答案。真嗣终于点点头,这种时候否认事实是愚蠢的。如果EVA计划只是考验战斗力,如果使徒没有进化到能展开心理攻击的程度,那么在他悠闲地划着ID卡的时候,明日香可能正在空中展开一系列华丽的战斗。
//她见到你绝对不会高兴的。//他清楚这点,就像他清楚自己叫碇真嗣,就像他清楚自己看见前方的导航灯时绝望的心情。
“我们出发吧。”
准备好对战主天使,不得不面对他曾经极力回避的一切,明日香会为SEELE支部奋战到底。他们告诉他美里也在那边,和他的敌人们站在一边。她们会介意吗?她们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已经变成了她们的敌人吗?新蒂非厄斯设计的侧重点似乎变成了对战基蓓拉,在介绍新战斗服的调整状况时托比几乎每句话都离不开明日香的战斗服。如果他对战明日香,他能在保护她的同时对抗主天使吗?或者他想得太多了,他仅仅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在明日香的攻击下自保?
//即使是明日香崩溃之前……你所在的团队也并非出类拔萃。//
真嗣缓缓攥紧了拳头,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令他感受到战斗服中能量的流动。时光飞逝,他又站在了这里,更加强大而坚定——薰就站在他身边,自信而深情的微笑温柔如昔。
SEELE的女子举手示意,随即真嗣便听见了机器的轰鸣声,他们面前的闸门缓缓开启,他的眼底映出水天相接的日出印象。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如此稳固,以至于真嗣甚至忘记了他们是在海上——一艘隐蔽在港湾中的巡航舰上——他们悄悄尾随着还没有现身的主天使。他极目远眺,除了水天一色的远景什么也看不见。远方的城市灯火阑珊,说不出的暗淡萧索。
“我们已经疏散了海岸线附近的居民,指挥所火力能够到达的范围已经没有人了。对外声称这里发生了燃气泄漏,要不就是石油泄漏……管他们编的是什么理由。”
问这种问题本来就很愚蠢,薰就站在他身边——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虽然他被迫和自己一起为SEELE效力。
真嗣很担心将要发生的事情,当他们混战在一起,当核被破坏,也许亚当和莉莉丝刚好在那个时候也暴露在外面。她毫不在乎吗,第三次冲击对她来说真的那么无所谓吗?
//既然薰也在这里,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真嗣的心理早有了自己的答案,整个世界唯一全心信赖的人,但他还是有一点担心。他时常想起十年前,他被迫抹杀薰的片段,也许现在的和平只是血雨腥风的前奏,如果下一秒薰改变了主意,选择站在使徒一边。真嗣不想相信薰会对他说谎,但是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中充斥的谎言还不够多吗,他真的不敢再轻易交出真心……
“真嗣,我爱你。我爱你所爱的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薰看着他,无视所有人,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只向他一人坦诚真心。薰用他无懈可击的典雅恰到好处地抚平他心中的疑问和恐惧。
真嗣不会在这场战斗中落败,薰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主天使在哪里?”
“就在我们前方。”托比一边递给他蒂非厄斯的头盔一边小声说。“太阳一落下去你就能看见它了。它像发光水母一样有自己的生物光。”她偷偷瞄了一眼薰,尽管后者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它没有第二主天使那么容易被人察觉,尽管能自发光,但现在还没有那么亮。”
“你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吗?”真嗣望向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落日的余光中躲在建筑物的阴影中散发着莹莹微光。虽然头盔的光学辅助功能可以给他无限清晰的视野,但他仍想在战斗前亲眼看看它。
“核掩藏在它的身体里,和前两只差不多。把它摘下来主天使就完蛋了。”太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以下,一道银色的光芒撕裂天穹而来,那生命在天空中肆意地燃烧着。光芒清晰可见,却看不清主天使真正的样子,它依然自得地在海岸附近的空中徘徊着。“无论如何,搞定它可不容易。”
真嗣接过托比递来的望远镜。稍微废了一点时间才在那一片银光中看清主天使的本体,与它漫溢着柔和银光的外表不同,主天使的本体看起来坚硬而锐利。它看起来像连在一起的方块,每一块足有跑车那么大,缓慢而圆润地在空中滑行,像一个无尽的循环。
“我们还不能扑捉它的运动规律。”SEELE的女子笑得假惺惺的。“我想现在只能靠你了,碇。”
“阁下!我们得到了NERV的消息!看起来基蓓拉已经出动了!”(译者注:SEELE总部似乎把凯特的SEELE美国支部称为NERV,这里一定要记住,不然后面看着逻辑有点儿乱。)
在真嗣戴上头盔的前一刻,他看见了她。自远方疾驰而来的红光正是明日香,仿佛一颗滑落的流星,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所畏惧。他嫉妒着那样闪耀的她,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但他还是嫉妒着给人这种幻象的她。
真嗣看了薰最后一眼,天使挥着右手优雅地向他告别。他转过身奔向甲板尽头,跳下,然后在推进器的辅助下升空,追上那待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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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SEELE从不对任何人的战利品或者行踪感兴趣,即使是NERV的首脑也不例外。”
薰的声音柔和得令人惊讶,女子退缩着扮了个鬼脸——如果说真有谁能吓到她,那么一定是薰。
“你的意思是我也和他们一样被亚当和莉莉丝迷了心窍?”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摇摇头。“我认为我可比令尊聪明多了(译者注:这里指的应该是基尔,毕竟是他们把薰造出来的。),我可不想把我的余生都浪费在这一件事儿上。”
//当然,如果机会就在眼前,那我何乐而不为呢。//
SEELE的指挥官凝视着天空中拖着尾光的流星,那是蒂非厄斯尖啸着滑过天穹。主天使在天空中莹莹发光,转瞬间如爆发般映得周围的云彩都熠熠生辉。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适格者要怎样击败它。
“你不为他担心吗?”
十七使徒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微小哼声,SEELE的女子瞬间明白了两人实力之间数量级的区别,明显她没资格用问题试探他。
至少她的计划不像她父亲那样愚不可及。他认为薰不过是SEELE的造物,他们的自大使他们盲目——使他们看不见薰身上的可能性,这也是她为什么无法尊敬她父亲的原因。
“阁下。”一名军人喜气洋洋地来报告,他全身的装备几乎使他隐匿于黑夜之中。“我们可以登陆了,随时等待您的命令。”
她点点头。“建立起防卫屏障。动作要轻,谁知道凯特会用多少层保护体系。尽量避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阁下,如果我们刚好遇到凯特应该怎么处理?”
不太可能。那个自大的混蛋不会尝试逃跑,绝对会正面迎敌,全力将他们击沉。女子不禁流露出狡黠的笑容,游戏开始了。
“当然是击毙他。”
她蛰伏已久,只为这样一个未来,她数着指头计算除掉了多少阻碍她的敌人。等到消灭了最后两只主天使,这就是一个新纪元了,SEELE对碇古板而诡异的狂热到此为止,连第三次冲击也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再无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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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意回避了一个问题,在这一系列事件结束后如何处理塔布里斯和碇真嗣。倨傲如她,从未给自己留下过未知和变数,只要有危险的可能性,都是必须除掉的。碇看起来那么缺乏野心,安静地度过了这么多年——但是,这不会是她放过他的原因。
//……十七使徒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为什么会为人类战斗?//
主天使周围的云层如同孕育着一场雷暴一般闪光,几乎无法单凭肉眼找到战斗中的适格者。但愿适格者们不是在自相残杀,她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他们能找到主天使的弱点吗?它真的有弱点吗?
//每个人都有弱点。十七使徒的弱点是碇,他对恋人的信任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她一点也不意外,这是唯一能解释塔布里斯为SEELE战斗的原因。就好像她与十七使徒合作并非偶然,就好像薰似乎对她的企图也别有兴趣。
//我们无法阻止他,所以要是能按照他的意愿扫清我们的障碍那再好不过。//
她打心底尊敬他崇高的信仰,也了解薰潜在的能力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他会将主天使的核据为己有吗——或者他仅仅是伺机而动,在接触亚当之前打发打发时间?十七使徒曾经是NERV的敌人,因为他和SEELE的目的殊途同归。虽然SEELE用自己的神学定义了第三次冲击,但事实是三冲是人类的终结。
“所以我猜这是人类与天使的竞争,对吧?”
她转过身,听见自己的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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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几乎是一起飞就和SEELE失去了联络。他们说过这种可能性,主天使周围的带电云层可能会干扰正常的无线电通信。这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帮他,即使他们有解决办法也无的放矢,话说回来,即使在驾驶EVA的时候,也很少有能称得上战术的东西。
战斗,竭尽所能地攻击,一直到目标完全沉默。
无线电通讯受到干扰也意味着他无法和明日香联络。他已经知道了太多关于主天使的事情,多到不知如何谈起。噩梦依旧在他脑中盘踞,挥之不去——这提醒着他,他终究还是个人类。
真嗣觉得四周十分清明,天空清澈得像一只装满水的玻璃罐子。主天使经过时便会有明亮的蓝色电光卷着浅蓝色的等离子雾气。
他一点也不生气,他注意到——他心中似乎有着一些超脱的情愫,那是薰在他神志不清时留在他心中的礼物——他一点儿也不生气。有意思,他一直认为,只要被赋予形体,使徒就会狂暴地去毁灭人类。这种直接的目的倒是使他们比较容易被打败,他们的攻击只是天性,程式化的举动,没有感情因素,也不会有逆反应。
//逆反应?//
真嗣斟酌着自己的想法,主天使漂浮着,每次擦身而过它的闪光便会更加耀眼。透过这致命的防御,他能看见穆里尔的核莹莹发光,在它每节身体中无规则地逡巡着。
//……该死的。//他迅速抽身,在自己和那缓慢移动的致命物体中间拉开一段距离。它的运动一定有着某种规律,如果他足够幸运就可以发现其中的奥秘,反之他就完了。
这并不意味着真嗣忘了明日香,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主天使的事情。她还没出现在他的视野内,直到明日香招呼着他挨了一下他才发现她的存在。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耳边狂风呼嚎——是武器,或者只是明日香的拳头?他被掀翻在一边,传感器因为受到重击而闪烁不停,真嗣直接被甩入附近的一座小建筑物中,他废了些力气才在中途停下,没有直接将它打穿。他惊恐地抽了两口气,看着电弧形成的几何图案——它们与主天使的核有着相同的颜色——覆盖着主天使的表面。如同铋一般,有着天然的棋盘格(译者注:和某种关于铋的金属的测试有关,具体不详)。
//神的幻影。//
真嗣认为明日香接下来的尖叫应该是想表达某种含义,但是只有受扰的无线电沙沙的响声。明日香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指出真嗣错误的机会,对他大叫他是个白痴,错的都是他。也许她是用德语喊的,所以他听不出她是否想表达什么,只知道在她将他打飞之前厉声尖叫了什么。
“明日香!停下,明日香!”他想告诉她“是我,我是真嗣啊!”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嘲地笑起来——她早就知道他是谁,否则也不会这样全力一击来杀掉他。有主天使挡在中间,他很难看见明日香的动作,倒是主天使的本体看得很清楚——它依然在空中缓慢地逡巡着,但是电流引起的爆炸声变得更响更频繁了,电弧也变成了明亮的苍蓝色,在空中熠熠生辉。
警报的尖叫声将他拉回现实。他看见了两个目标,明亮的红色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起初,真嗣以为那是导弹,在空中相互纠缠着划过诡异的弧线,他抬手击中了第一个,却来不及回避第二个。它以极强的力道撞在他的装甲上,却没有爆炸。真嗣还没张开眼睛就感到了什么东西绞在他身上,并且开始挤压。
//……什么鬼东西?//不是导弹,是鞭子,明日香猛地收紧手臂,下一刻真嗣就被她甩上了天。真嗣赶紧调整推进器,推进器因为这种粗暴的转向而产生了震动。他的努力变成了徒劳的挣扎,已经太晚了,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缓和她施加在他身上的打击。
他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尖锐的疼痛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他眼前发白,一边咳一边尽力把持着推进器在空中乱撞。绿色的热浪袭来——他发白的视线中看见被速度模糊了的海面蒸腾起白色的雾气。他差点被击中——主天使几乎在同时发起了攻击。
“明日香……住手!!”
她是不会罢手的,红发姑娘行云流水一般变换着攻击和防御的姿态。导弹的爆炸和光亮的电弧在空中交相辉映。金红相间的铠甲在爆炸中衬托着她姣好而凌厉的面庞——那是令众人无法不心生艳羡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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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肆意在空中辗转腾挪,操纵着战斗服发起一轮轮猛攻,招招直逼主天使要害。她的理智被无边的愤怒和怨恨浸没,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华丽的技巧。
//无论是她,或是你,谁都逃不掉。//只有一个人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才能发现自己早已伤痕累累。
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这点就好了,虽然他们彼此的伤害早已命中注定。
“明日香!!!”
真嗣看着明日香再次发起攻击,但是主天使的还击也在同时抵达了她身边,这本来是一个可以闪开的角度。女孩轻飘飘地被打飞,在被落日余晖染红的天穹中擦出一条不甚明晰的光滑弧线。真嗣立刻冲到明日香下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她肩膀上的护甲,才将她从主天使预定的第二轮攻击下拉回来。真嗣能感到他脚下明日香的推进器正在咆哮,他简直不敢看她。不过看见她再次操纵着推进器稳稳地悬在空中,一切也就随她去了。
果然不能奢望她原谅他。很明显,她依然想向他复仇。
“……你挡着我了,碇!……这是我的战斗!”
她的声音通过电磁波清晰地传来,意外的沉静。事情当然不会这样简单地结束,她抓着他的手臂,力道十足地在空中抡了几圈,朝着主天使甩过去。
警报在他耳边尖叫,真嗣艰难地改变方向,将所有能源送进推进器,才勉强使自己几乎贴着主天使闪过去,推进器不断打火,在空中拖出一道浅蓝色的尾光。
//不!//
真嗣关掉推进器,借着重力急速下落,当他几乎是垂直栽向海面的时候,他再次开启推进器推着自己急速转向。主天使的攻击在他眼中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亮光,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就如同他的核在他的脊椎中燃烧。
//明日香?//
她本可以躲开主天使的攻击,但是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而忽视了周身的危险。是的,她已经疯了,她已经在使徒面前失败过一次,这次的失败也是注定的。
真嗣苦笑一声,强迫自己无视被痛苦紧紧攫住的心,他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吓得几乎流出了眼泪。怎样才能阻止主天使,这才是现在该想的问题。他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明日香,年复一年,她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明日香了。
……他被悲伤纠缠着无法释怀,尽力盘算着本来就不存在的作战计划。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声音能盖过他耳边疯狂尖叫的警报声,下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一声尖叫——现在想来非常熟悉,那种熟悉的狂暴——基蓓拉力道十足地从他后面撞过来,死死扣住他的身体,直冲向海面,罡风掀起巨大的漩涡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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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是如此美妙,近乎成瘾的心醉,如果一个人真的很看重结果的话,托比想。游戏已经开始了,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每个细枝末节都指向同一个既定的终点。就像神的恩赐,随着时间和力量的积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畏惧了。但是电击一般的恐惧蔓延过全身,托比强迫自己无事这种感觉。现在应该算是最坏的情况了吧,她悄悄溜进曾经工作过的实验室,如果她的行迹暴露,即使被爆头她也不会觉得奇怪。所有可能性几乎是均等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未来将会怎样。
//和你对真嗣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无论怎样的结果对你来说都不算过分。//
她的心思过于集中在这想法上,心疼得厉害——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混了出来,没有人在意她想做什么,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大声地向适格者喊话,不过后者似乎根本听不见。在他们下方,士兵们乘船井然有序地向海岸上的NERV进发。SEELE的女子乘船在前面领航,托比躲在离她最远的那条船的船舱中,她知道虽然战斗已经开始了,但时间还算充裕,攻破NERV将会是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这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船上的士兵们都没注意她,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空中的战斗所吸引,眼中带着深刻的敬畏和恐惧。托比没心思关注战斗,尽管爆炸声不绝于耳,冲天的火光映得船体光亮耀眼,连他们所处的水域都变得波光粼粼。
至少她能预见到,凯特想从这场战斗中抽身的机会渺茫,她很期待这一天,虽然她不一定能活着见证结局。
船几乎是撞在岸上的,整装待发的士兵立刻冲上满是岩石的斜坡,留下托比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偷溜计划顺利得她都不敢相信,她觉得不是她能隐形就是她在做梦。
枪声顺理成章地响起,将托比的思路拉回现实,她悄无声息地跑向另一个方向。托比翻过山脊,笨拙地滑下山谷,看着被砾石划伤的手掌苦笑了一声。
山谷中一片漆黑,但是远方空中战场的爆炸不时地照亮这里,她能看见一扇钢铁闸门,在夜色中反射着幽暗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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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什么事情比从高空坠落死无全尸更糟,那绝对是明日香半路杀出,粗鲁地将他扯过来甩向另一个方向。他被她从主天使面前拽了过来,这样她就能亲手结果了他——虽然这一串想法无比流畅地浮现在他脑海中,可是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真嗣勉强摆好防守的姿态,胃里绞痛得厉害。
“我们不能自己打起来,明日香。没时间让我们自相——”
他勉强闪开她的第一拳,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闪开第二拳了,真嗣闷哼一声,果断挥出一拳,女孩毫无悬念地被他打飞出去。下一个瞬间,他们中间闪耀着光亮的电弧,仿若撕裂长空——那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攻击。即使是在这种距离下,如果被主天使击中,他们也绝无生还的可能。在他的上空,主天使块状的身体流畅自如地快速逡巡着,周身包覆着苍蓝色的电弧,不规则的脉冲噼啪作响。他必须想办法穿过这致命的表层到达主天使内部,在它到达NERV之前取出核停止其使能。
小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在被拉下去的瞬间听到了断裂的声音,疼痛席卷全身,他甚至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她到底打在哪里。也许他就不该认为明日香需要援手——她眼中的狂怒他始料未及。当然她也受伤了,虽然不是他的原因——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无线电通信时断时续,随着她一声近乎哭喊的怒吼,通讯终于中断了,她毫无预兆地整个人砸在他身上,他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真嗣听见警报又在尖利地抱怨,声音越来越小,真嗣也不太清楚他们现在离地面有多近——或者说离海岸有多近——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颠簸令他几乎窒息。不是猛烈的打击,也没有他预想的海水带来的缓冲效果。他的视线中只有陌生的天花板——不——应该说是被他层层洞穿的屋顶。明日香把他从空中垂直撞向一栋废弃的大楼,从楼顶直砸到了地下室。
他看见闪光的锁链撕裂天穹,在他眼中投下深刻的阴影,警报又一次在耳边尖利地响起。如此之快,他刚握紧拳头明日香的攻击便再次袭来。鞭子如同剑雨一般向他刺过来,一根穿过大腿将他钉在地上,另一根直朝心脏刺过来。真嗣爆发出一声惨叫,他很奇怪,居然还有时间留给他发出声音,那条鞭子并没有刺穿他的心脏,虽然从逻辑上他已经断定自己必死无疑。
他还没来得及为这次生还感到些许侥幸,明日香已经顺着鞭子逼近他面前,她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这一次!我绝不允许!”他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只知道她竭尽全力的攻击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打得他耳鸣。真嗣尝试将明日香推开,竭力对抗她,但是她完全压制了他——原本在揍他的手突然环住他的脖颈,几乎要把他扼死了。
“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她的声音压至极限咆哮着,根本听不出是个女孩子,简直如同魔鬼的低语。真嗣徒劳地张着嘴,根本无法呼吸,他试图掰开明日香的手,但是几乎使不上力气。
“明日——”
她的双手牢牢地扣着他的脖子,真嗣能听见铠甲细密的破裂声和警报的尖啸,他觉得她的手指已经嵌到他的皮肤里去,扼得他的肺都要炸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总要毁了我的一切?!你就应该去死!去死!”
没用了,他没力气掰开她的手,在狂暴的明日香面前无论是人类或是自然的力量,想在都无法与之抗衡。真嗣没了呼吸,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体两侧。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干得多漂亮!他们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的多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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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最后一个音伴随着恸哭爆发出来。明日香突然扔下真嗣,甚至没有确认他死了没有,只是失魂落魄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像个吓坏的孩子一样啜泣着,连呼吸中都带着哭腔。
//……不要啊。别再这样了。//
他不能……这不公平,他不能……
“明日香?明日香?!”
是美里的声音,吓得她不由地缩起来,她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可是在明日香听起来,那声音几乎遥不可及。她在哪里?为什么之前美里一直没有和她说话?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她赢了吗?不。还没有,她还要站起来接着战斗,她并没有受伤——所以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呢?
明日香疑惑地眨眨眼,打算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压着另一个人的腿。
“……真嗣?”
美里的声音还在呼唤着她,另一个声音也在说话,像天使吟唱着压抑刺耳的圣歌,在她脑海中不住地回响。那是战斗服发出的警报,闪烁的灯光,以及自头顶袭来的危机。
主天使,必须打败它。
真嗣一动不动。
她的手指在战斗服中打颤,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去。她能听见狂风一般的声音在她身体中呼啸,不是她的呼吸,那不是她的声音。
//妈妈……我没想过要……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真嗣。笨蛋真嗣……你起来啊。”
她粗暴地哭喊着,恍惚间听见什么人用德语兀自低语着,而她却听不懂。她看见她的手指触及的地方产生了蜘蛛网状的裂痕。她再次尽量轻地摇摇他,真嗣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那是死亡的重量。死亡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她吓得抽回手,随即又甩开,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注视着一个陌生人。
那低语终于停止了。那个声音开始呼喊。开始尖叫。
那是她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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