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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河的死神……
序、
身体向后倾倒,红色的液体好像喷泉一样从脖子里喷射出来,然后在半空分解成一个个小“水珠”——借着扭曲的轨道在空中舞动、跳跃着。好像被鞭打的舞者,在痛苦中继续着自己的舞蹈。
塞德倒在了河里,他正在死去,在一片寂静中逐渐流逝自己的生命。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下雨的声音,都市的喧嚣……一切的声音都从塞德的世界里消失了。对他来说,或许也不需要这些声音,他只要能看到就可以——在视线最后消失前,看着面前那个美丽的女人,露出她那无声、却如同女神一样美丽的微笑就可以了。
他是在一片寂静中出生的,他也在一片寂静中死去。跟随着“死神”,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一、
“……一定是这样!这条河被诅咒了,这里一定有一个嗜血如命的死神。”
打捞尸体的警员中有人说了这句话,尽管这话的音量已经极力降低了,但还是被他们身后的人听见了。
“死神吗?”
看着面前这条永远那么寂静的护城河,塞德喃喃自语着。
河边的女尸又多了一具,报纸头版上又充满了死者表情被扭曲的照片,塞德面前又是局长那不讨人喜欢的笑容。
“……如果再破不了案的话,再抓不住那个‘死神’,我就别干了。您是这意思吧?”
问了这个问题的塞德,在没有得到答复前就离开了局长的办公室。那不是需要答案的问题,那是在局长露出那种笑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围绕着城市的河流,似乎不再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不管城市里充斥着什么样的喧嚣,在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宁静。即使是漂浮在河面上的女尸,也只是在宁静中漂浮,直到她不得不靠在了岸边。
蹲在岸边,注视着这条自己出生的河流,塞德手指间的香烟已经快要烧到尽头。这是否和塞德面对的问题一样?一切都要走到尽头了?他是否也在怀疑?怀疑在这条河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存在着,并且不断夺走别人的生命。
第一具女尸出现在河边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个女尸活着时、还没被“死神”带走前的身份——是这座城市警局探长塞德的妻子。
二、
“……你的肺已经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看着手中的X光片,丘的语调平静如同窗外那河水一般。好像她在说的并不是事关塞德性命的问题,好像手上拿着的不是象征着塞德死亡证书的物件一样。
“你永远是这样啊。”
当着医生的面,塞德又给自己点了根香烟。通常没有什么医生会让病人在自己面前抽烟,尤其是像塞德这种因为香烟被死神看上的人。但是丘没有阻止塞德的行为,她永远不会阻止或者给任何人——类似于“你不应该这样做”的建议。
“局长要我在一个星期里抓住‘寂静之河的死神’。”
嘴上叼着香烟,双手在撕开丘衣服的时候,塞德突然说了这句话。
“……我看在你抓住他之前,你也许会先被‘死神’带走。”
没有阻止塞德粗暴的侵犯,丘的回答也好像早就预计到他会说这话一样。
三、
安娜在舞台上扭动着,塞德注视着她那在光线的扭曲下变了形的躯体。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酒吧内人们的喧哗、吵闹,所有一切的声音都已经从塞德的听觉中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舞台上安娜的呼吸声,那在舞动时年轻躯体摩擦发出的声音。塞德能听到的只有这些而已。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管这个案子了。你又不是找不到新的工作。”
挽着塞德的手臂,安娜没有指望自己的建议能够被身边的人听进去。塞德会来找她,只是要自己陪他在河边散步而已。安娜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城市探长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探长不会去拥抱的情人。
伸出手,将安娜柔软的头发卷在自己的食指上,将它们放在自己的嘴唇边。
“我没打算抓住那个家伙,我只是想问问他还要杀多少人而已,为什么要杀莉莉莎而已。”
“不用我送你上去吗?”
站在安娜公寓的门口,这是一个一直重复的问题。
“如果你想上去的话。”
回答塞德的也是一个重复的答案。
四、
安娜的表情很平静,和塞德与她分手时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将尸体袋的拉链拉上,塞德从衣服里取出了香烟。“寂静之河的死神”第一次那么快就从新挑选了一个被害人,安娜也是第一个离开得那么平静、那么快就被人发现的。
香烟没有被拿出来,和包装它的盒子一起——被探长在捏碎在手心中。
躺在丘的诊所里,塞德很久没有喝得像今天这样烂醉如泥了。看着那张在睡着后才哭泣的脸,丘给塞德加了一条毯子。
五、
“有人昨天晚上看见你和受害人在一起……在内部调查科完成调查前,交出你的警徽和配枪。”
取出象征身份的物件,塞德没有丝毫的犹豫。所以之后他也丝毫没有犹豫得在局长的脸上送上了一拳。
“和其他的死者一样,是在被昏迷后,从寓所带到别的地方,再使用手术刀割开颈部大动脉致死的。不过昨天晚上的女孩,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死者都是在清醒后,亲眼目睹凶手对自己行凶的。……从伤口分析,凶手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大动脉真正割开,而只有这个女孩的伤口很干净利落。……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不是医生,就是有一定专业医学知识的人士。……要不,呵呵呵呵,大概就真的是‘死神’干的了。”
站在验尸房里,塞德停着已经不再喜欢和活人打交道的验尸官,诉说着这些他已经听过很多次的解释以及那绝对不好笑的笑话。他的眼中闪烁着什么,那是从他接手着案子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他眼中的……
六、
探长的公寓里,有一间帖满了“寂静之河死神”案件受害者照片的小黑房。看着这一张张表情扭曲的照片,丘轻轻得将安娜的照片也帖了上去。
从第一个受害者,塞德的妻子开始;直到昨天晚上的安娜为止……没有人知道,墙壁上这十几个照片里的女性,全部曾经和塞德有过关系。
“剩下的只有你了。”
看着为自己帖上照片的丘,塞德的声音带着那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赶到的战栗。
“那就让他来找我好了,我也很想看看‘死神’是什么样子的。”
转身看着塞德,丘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即使她明白塞德话中的意义。但是在她的脸上有的只是平静,以及如同女神一样温柔的笑容。
“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过我却好象永远看不透你。你的眼神是那么美丽,却又那么冰冷。”
看着躺在身边的女子,塞德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丘只是用她那冰冷的嘴唇印在了塞德的嘴唇上,让塞德无法再看见她那美丽却又冰冷的双眼。
七、
无声的寂静中,有人沿着黑色的通道奔跑,而自己在追赶。但是就在通道尽头的光芒出现的时候,前面的人影却突然消失。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一如既往,在寂静中流动着的护城河。
幻影,如同幻影一样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着,是一个个女性的身影——是所有和塞德有过关系,又已经永远离开他了的女性。
幻影消失了,塞德回到了孩提时代住的孤儿院,看到了修女们,看到了那些少年时代的同伴,但是在遥远的某个角落里,塞德还看到了什么——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在注视着自己、以及和自己玩耍的修女。
那是一双异常冰冷的眼睛。
河水如同以往一样寂静,美丽的修女也寂静的漂浮在河面上。她的双眼或许看到自己信奉的神祗,因为那已不是生者的眼睛。从修女脖子里流出来的红色液体,将寂静的河面染红了。
冷汗渗透了衣服,恶梦残留下的波动,让塞德呼吸急促且沉重。
“丘。”
捂着额头,塞德轻声说着医生的名字。
八、
“是你吧?是你杀了所有人。”
站在河边,站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的雨中,塞德看着丘。
“你在说什么。”
丘的表情很平静,依旧和往常一样平静。用她那美丽却又冰冷的双眼注视着塞德。
“凶手不是医生,就一定是有医学知识的人。而且是要对我的私生活很了解的人。”
“你在说什么。”
“只有你符合这些条件。从孩提时代就认识我,这些年又一直担任我的私人医生兼心理医生。你也是我第一个发生关系的女人——在孤儿院的时候。”
“你究竟在说什么。”
“是你!就是你把所有人都杀了。从孤儿园的时代开始就是这样——你杀了和我有过关系的修女,再把她伪装程自杀。离开孤儿园后又是我的妻子,还有其他人——所有我爱过的人!……但是,但是为什么要杀安娜!她和我没有发生关系!”
咆哮着的探长,拔出了从黑市上弄到的手枪。面对那黝黑、象征死亡的枪口,似乎无法反驳的医生露出了笑容——那美丽,女神般的笑容。
“呵呵呵呵……塞德,我和你只是在一个月前才认识的,是你的局长要求一个心理医生给你做辅导,才把你推荐给我的。之前,我一直没在这个国家。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塞德。”
九、
“……塞德,风纪组对你的私生活问题看得越来越紧了。这个心理医生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她正好到我们这里渡假。你去找她,她应该能帮你。”
“是丘医生吗?我是塞德,初次见面。你好。”
“塞德探长?你好。我已经听你的局长说起你的情况了。请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的。”
“丘医生是外国人吗?第一次到我们这个城市?”
“没错,我是个四处流浪的人。虽然有医生的执照,不过说实话,我没有作为医生的自觉呢。和你局长也是在国外无意中相识的。听他说起这个城市挺适合渡假的,所以就到这里住上一阵子。”
“我相信你一定会在这里呆的很愉快的。”
记忆的片段在塞德的脑海中闪烁着,这些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他会忘记,为什么之前自己的记忆却是完全另一回事?这是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况。
看着塞德,丘的笑容更加浓烈了。慢慢走进这个可能随时会杀了自己的人,丘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说起来,你所在的孤儿院……那里好象除了修女之外,只收养男性的孤儿吧。如果说你真和什么女性在那里发生了初次关系,那么也应该只有修女吧?塞德,你的记性好象真的很差的样子。”
十、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少年班的一员了。这是负责照顾你们这一班的玛利亚修女,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他。”
“你好,玛利亚修女。”
“你好,你是叫塞德吧?很好听的名字。”
“……停……停手……塞德,会被人看见的。”
“怎么了?玛利亚。大家都在做弥撒,这里只有‘生病’的我,还有照顾我的你。今天不会再让你拒绝我了。”
“塞……塞德,你还只是孩子。我……我是修女……不能做这种事情。”
“这有区别吗?今天你别想再逃了。”
“……住……住手……啊!……”
“想起什么了吗?想起你少年时代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塞德的面前,丘伸出手帖在面前这个似乎被记忆折磨、痛苦着的男人脸上。此时的塞德手中的枪已经掉在了地上,他双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自己的头,试图躲避那不愿意回忆起的记忆。
“明白了吗?塞德。你一直活在自己建造的虚假记忆中。一直用这种虚假的记忆保护着自己,保护着你平时的身份。”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痛苦的看向面前这个原本应该是自己认定了凶手的女人,探长痛苦的眼神中似乎无法理解她究竟想说什么。现在发生的,和自己的记忆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塞德一点也无法明白。
“你还不明白吗?想想吧。想想你最爱的修女是怎么死的,想想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想想究竟前天晚上被杀死的人是谁。想想在你探长和那虚假记忆的伪装下,你到底是谁?”
漂浮在寂静之河上的修女尸体……漂浮在寂静之河上探长妻子的尸体……漂浮在寂静之河上——被手术刀割断喉咙的,名字叫做“丘”的医生……
“啊!!!!”
猛得推开丘,然后抱着头,在这雨中、在这寂静的河边,一个男人的咆哮打破了这里的寂静,那是受伤野兽才会发出的声音……
十一、
一个男人,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自己的母亲丢弃在这条寂静之河中。但他没有死——随着河水的漂流,他被河边的一个孤儿院收养,然后被这个孤儿院抚养成人。
一个男人,在他刚刚成为少年的时候,他爱上了自己所在孤儿院里照顾自己的修女。疯狂的爱,使他不惜一切得到了修女的身体以及她的灵魂。
一个男人,在他正要成年的时候,他所爱的修女因为一次意外——被一个在这座城市里流窜的变态杀人犯给杀害了。修女被割断了喉咙,丢弃在孤儿院边上的寂静之河中。
一个男人,在他从孤儿院里离开后,他成为了这座城市里最优秀的警官、最年轻的探长。他娶了一个和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修女长的很相似的女人。
一个男人,在他以为自己能够从新去爱的时候。他的妻子又一次不幸的——被那个杀了他最初所爱之人的凶手给杀害了。探长的妻子被割断了喉咙,同样被丢弃在寂静之河中。
一个男人,在接连两次失去自己的最爱后,他找到了那个凶手,他没有将凶手送上法庭,而是使用同样的方法——将他的喉咙割断,让他永远在寂静之河的河底沉睡。
一个男人,在复仇之后,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或许是因为悲惨命运的影响,或许是那被他私自处刑的凶手的诅咒,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成为了这条寂静之河新的死神,他开始杀死一个个他爱过的异性……
十二、
“……一个多月前,被你杀死的犯人尸体由于洪水的缘故。被冲到了附近的小镇。你们局长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开始怀疑你了。所以他要我帮忙调查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这个停止咆哮,眼神变的冰冷又可怕的男人。丘开始解释事情的一切——即使面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拥抱她的探长,而是个疯狂的杀手,她依旧用微笑诉说着一切的原委。
“我以前说过,我只是拥有医生的执照的,并没有医生的自觉。这是因为我真正的职业是一个四处游荡的杀手而已,一个曾经和你的局长在这个国家外有过几次合作关系的杀手而已。不过说实话,直到前天晚上我亲眼看着你割断我脖子之前,我还真的没办法证明你就是‘寂静之河的死神’——尽管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凶手。”
“你似乎想问——为什么那天晚上杀的人是我,我却没死?为什么尸体会是安娜的吧?这不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因为那个你在酒吧结识的女孩,就是我——是我为了方便调查你而伪装的。抱歉,我忘记说明了——我是因为某些混蛋的变态实验,而产生的人形怪物。你看,我不就是安娜吗?”
微笑着,同时身躯在变化着。没有多少时间,站在那里的就已经不是“心理医生·丘”了,而是那个应该还躺在停尸房里的“舞女·安娜”……
十三、
“割断我的喉咙是弄不死我的。至于为什么我后来要变成安娜,是为了打击塞德——尽管他没有作为杀手时——‘你’的记忆。但是他一定本能的感觉到我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再次制造出虚假的记忆,让我的依旧存在合理。而我也正是要利用这一点,才能把你逼出来。”
“……你很聪明。我的确是隐藏在‘塞德’体内的杀手。不过在他之前,我就一直存在了——存在于这条河上。‘死神’……没错,我就是这条河里孕育的‘死神’,一个不断借别人的身体去夺走生命的‘死神’。现在你想做什么?聪明的杀手。你是要把我交给警察,还是要杀了我?你什么也做不了吧?前者你没有证据,即使你出面也没人相信你的话;后者……这个躯体是塞德的,他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被我看上,成为了我的‘寄宿体’。你好象什么也不能做啊,死不了的杀手。”
嘲讽的表情挂在“死神”的嘴角。丘已经很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一个超越人类理解能力的存在,一个真正的“死神”。正是“他”制造出了这一切,制造出了一个用许多人牺牲生命形成的悲剧。
“呵呵,好象是呢。不管你是‘怨灵’或者真的是‘死神’,如果我只是杀了你,你一定会寄宿在被人的身上吧?就好象你从上一个‘寄宿体’身上寄宿到塞德身上一样。如果我杀了你,你大概就会寄宿在我身上吧?”
微笑着,面对这已经不合人类逻辑的事件,丘的表情依旧是那美丽如同女神一样的微笑。但在她的手中,此时出现了别的东西,出现了让把持塞德躯体的“死神”眼神发生改变的东西。
一把手术刀,在丘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手术刀。
十四、
“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局长委托我的时候,只是要我把真相找出来。所以说如果你只是塞德体内一个‘人格’的话,我大概也就是把你送给警察局,让他们把你关进精神病院。不过你既然是非人的存在,那么情况就有点不同了。很抱歉,我虽然是个四处流浪的杀手,又是一个没有自觉性的医生,不过我也是一个专门对付你们这种怪物的怪物。我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真正消灭。塞德当初割断之前那个杀手用的应该是普通的刀子吧?不过……这个,应该是能杀死你的东西。从你执着于手术刀行凶就能想到——你和它的联系。而我也有办法在不杀死塞德的情况下,把你消灭。”
表情变了,“死神”的表情变了。注视着那把不断被雨水击打着的手术刀,突然之间,没有什么预兆——他冲向了丘。不管丘说的是不是事实,他都不会让丘继续活下去。
面对“死神”的举动,丘没有意外,她抬起手中的手术刀,等候着“死神”的那一击。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丘意外了,也让她露出了吃惊又害怕的表情。
冲到丘面前的“死神”,没有躲避那把手术刀,而是迎着它的刀刃,将它送进了自己的脖子。然后用在用自己的双手,拖动丘的手——让手术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割动。
在这个刹那,丘看到的不再是“死神”,至少面前这男人有一半不再是死神。在他那双原本已经变的冰冷的眼睛中,有一只眼睛充满了恐惧,但另一只眼睛却是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神色注视着她——用塞德在拥抱了丘以后,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十五、
松开抓住丘的双手,塞德的身体开始向后倾倒,随着从他脖子里飞舞出的鲜血在空中进行着的激烈舞蹈,随着他体内那个“死神”发出的痛苦“呻吟”……塞德倒在了河里。
塞德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声音了——下雨的声音,都市的喧嚣,那个被他再次“埋葬”的“死神”的痛苦叫声……一切的声音都从塞德的世界里消失了。
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声音,因为他正在死去。而随着河水被他的鲜血越染越红的此刻,他想要的只有一样——只要在这无声的世界中,能够看到河边那个女人再次露出她的笑容就可以了。
他不想看到她那痛苦又悲哀的表情,不管站在那里的是“丘”,或者是“安娜”……不管她是谁,塞德希望能再看到一次——看到她那美丽、如同女神一样的笑容。
他看到了,在岸边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了那美丽、如同女神一样的微笑。那好象不只是丘的笑容,好象也是修女玛利亚、他妻子莉莉莎、以及那些他曾经爱过女子露出的笑容……
终、
塞德死去了,带着那寄宿在他体内的“死神”,一同在自己出生的这条寂静之河里死去了。
丘站在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已经不是“舞女·安娜”,也不是“心理医生·丘”。此时站在岸边的是一个不曾在这座城市里出现过的女子,一个美丽,但是却无法掩饰眼中哀伤的女子。
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通那个雇佣自己来这里的人的号码。应该到了给一切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局长先生吗?我是‘丘比特’。……事情解决了。……嗯,嗯……没错,一切都结束了。塞德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不,不能说他是凶手。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不可能的情况……是事实。……没错,没错。在这条河里,孕育着一个真正的‘死神’,而这个‘死神’挑中了你的探长……放心,现在那个‘死神’已经被塞德解决了。……是的,就是这样。所以你可以把塞德的死看作因公殉职吗?……嗯,嗯。好的,谢谢你了。以后有什么再联络吧……”
挂断电话,女子注视着夜色中这条寂静、黑暗的护城河,然后将自己的脸迎向天上落下的雨水。
“‘死神’吗?我也是一个‘死神’吧?一个始终无法救人,始终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死亡的‘死神’。……”
喃喃自语的时候,手机响了。拨通信号,从里面传来的是一个从遥远的某地传来的熟悉声音。
“四姐吗?我这就回去了,大概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了。……嗯,我没事。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分别。……也许能在情人节以前赶回来。……姐,我真的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的液体,在女子对话的同时,不断滴落在手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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