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阴阳·红泪
第二部·赤之绊
“……结束之后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离开。有时候我真的很困惑——你真是个孩子吗?”在自己穿衣服的时候,身后原本该沉睡的女子,将声音送入真嗣的耳中。不过,那个妩媚、甜美、却又带着哀怨,可以让无数男人为她献出一切的声音并没让少年穿衣服的动作有所停滞。
穿上了阴阳师的白袍,走到那仅靠一条薄薄的毛毯遮掩自己美丽赤裸身躯的女子前,撩起她那乌黑头发中的一缕,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着。面对这样的他,方才还存在于女子脸上那些许的不满消失了。
美里,葛诚美里,京都最出名、身价最高的艺妓,带着那惟有面对眼前这少年时才有的温柔,轻轻伸出手,抚摸着真嗣的脸颊。
犹如用玉石一般雕刻出来的美丽手掌,突然停留在了少年的黝黑的瞳人前。那同样只有面对真嗣时才有——诡异、非人的笑容出现在美里的脸上。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并不是黑色的,它真正的颜色是如同凝固的血液,它真正的颜色是‘赤’——那惟有罪者才有的‘赤’。”
“就好象你用来猎杀男人的蛛丝……一样是红色的。”
继续亲吻着美里的头发,但是真嗣的嘴角却也浮现着和女子相似的表情,相似的笑容……
“听说你又养了一个妖怪。”
“听说?听谁说的?你手下那些魑魅魍魉吗?”
“呵呵,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不担心我会吃醋吗?不担心我会像对待以前那些男人一样——把你‘吃’了吗?”
“与其冒险去猎杀自己的客人引起其他阴阳师的注意,你应该知道从我这里吸取生气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吧?何况……零是我的阿姨。”
“零?那个被灭族的‘北之赤’冰女一族中最出名的那位?说起来,‘北之赤’是被你毁灭的吧?你母亲的部族。妖魔之间这件事情一直是被讨论的话题,京都派出的一个天才少年阴阳师,单枪匹马将‘北之赤’给毁灭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和毁灭你们‘赤蜘蛛’一族的理由相同——那是天皇的命令,更是父亲的命令。”
“但不管是‘北之赤’还是我们‘赤蜘蛛’,你不都没有确实执行这两个命令吗?为什么?零的情况还可以理解,她毕竟和你有着血缘的关系。但为什么也要放过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我是妖怪。”
“为什么?为了在无法抑制的狂气中,保持些许的人性。也为了你那让我无法抵御的诱惑。”
“……你真的是那个碇真嗣吗?和我在一起的你,真的是平时那个你吗?”
“我是我吗?”
站在街头,站在赤月之下,真嗣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被自己保护着的女蜘蛛妖怪的话,是让他不得不苦笑的问题;那更是一个自己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和美里交合时疯狂的自己;杀戮妖怪时无奈的自己;面对父亲时冷漠的自己;突然想要寻死时悲伤的自己……究竟那个才是他?又到底是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也许从13岁那年杀了外祖母、从自己亲手毁灭母亲一族其他人——只留下零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不再是真正的自己。
或许只有那个永远用冷漠的眼神注视自己的父亲,才了解自己的本性。但是那所谓的本性,却也是作为父亲的那个人觉得不需要让自己明白的东西。一切都是模糊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徘徊在人与妖两者界线之间的自己,是无法作为某一方独立个体的存在。
对于身为妖的美里,自己是她的“食物”,也是她的情人;对于元度,自己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儿子……一切都扭曲得纠缠在一起,就好象在这乱世中人与妖的关系一样。或许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存在,一切的迷茫和困扰,只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
但是真嗣自问——自己又能在什么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这种不成熟?又有什么人,真的愿意只把自己当作一个16岁的少年?
在迷茫的思索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终于止住了脚步。此时真嗣所站的地方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来的地方。至少,他不认为眼前这个地方是刚刚和美里交欢过的自己,应该来的地方。
京都郊外如同废墟一般破旧的小屋,这里是真嗣给零找的安身之地——让她暂时落脚的地方。为了在自己查明京都中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前,让人不发现零、也不让人骚扰她才准备的地方。但是这里里也是在把零安置在这里之后,真嗣就没再来过的地方——至少在他解决所有问题之前,他并不打算和零见面。
自从上次在零的冰冷外表下,流动着其他情绪之后……
“……身上女人的味道,妖怪的味道很重。回去前,你最好先处理一下。”穿上普通人家女子的服饰,在给真嗣送上茶点后,说这些话的时候,零的表情依旧冰冷。就算这些话可以理解为她对真嗣的一种关心。
“抱歉,我没想来打扰你。只是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你这里了。”淡淡的笑意,回应的言词和女子的话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真嗣并不想让面前这个人继续深入下去,深入到会询问自己究竟和什么人在一起的地步。
“……葛诚我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你身上留下的香味,是只有她使用的——从出云出产的香料。而且那里面,也含着‘赤蜘蛛’特有的媚惑之香。”很少一次会说这么多的话,即使是零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究竟干吗要说这些,干吗好象很在意真嗣之前究竟是和什么人在一起一样。
尽管表情上不会有什么表现,但是零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样在这个“侄子”面前,又开始体现出感情的自己。
“……罗生门出现了裂痕,这是我这些日子调查下得到的结果。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什么京都里妖魔猖獗的理由。只不过,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继续用淡淡的笑容,平静的语调说着别的话题。但是少年体内有也和面前的冰女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流动,那是一种异样的冲动,一种无法解释的感情。
一种不想让零过问,或者说不想让零知道自己其他异性关系的冲动。
“即使没有这个情况,京都里的妖魔也已经够多了。何况……对于阴阳师来说,妖魔的存在、鬼怪的存在,都是必要的。因为从妖魔那里,你们能得到从人类那里无法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说了这样多的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就连使用的语气也在发生变化。
嘲弄的气息虽然不明显,却的确存在着。零无法理解现在的自己,但是从真嗣身上传来的——从美里那里粘上的气息,让她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
“够了!你不需要扮演一个开导‘侄子’的‘阿姨’吧?零!你究竟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知道我和美里的关系?没错!她是我私下‘收养’、‘掩护’的‘宠物’,是我的情人!我刚刚从她那里离开,我刚刚和她体验了难以想象的快乐。你是不是想要听我说这些?是不是这样你才能满意?”
打翻面前茶杯,少年的平静消失了,咆哮着,在冰女冰冷视线的注视下愤怒得咆哮着。看着他,看着他那激动的表情,零似乎逐渐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了——那不过是任何女子都会有的表现而已,那是任何女子都会有的嫉妒而已。
眼前的这一幕,好象发生过……不,应该是绝对发生过。就在真嗣接受自己“姐夫”的命令去清剿自己同胞的前一天晚上,这样的情况也曾经发生过……
“……够了!为什么要由你来扮演我母亲的角色?不过是流动着一半相同血脉而已。除此之外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替代母亲照顾我!你与其做这种事情,还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从身为女人的自己出发!”
“真……真嗣!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只是要你知道,你不过是比我年长几岁的女人而已。不管你是冰女还是人类,你对我来说都只是这样一个存在而已!”
“住……住手!真嗣!你弄疼我了!”
“既然你也会感到疼痛,那么你也应该能感受其他的东西吧?你就好好体验一下,对于我来说——你应该是什么样一种存在,才是正确的!”
“不!不要!真嗣!哇啊啊啊啊啊阿!………………”
禁断的混血之子,虽然是从出生就已经背负上罪孽的孩子,但是还不仅仅是这样。被父亲驱使着,不得不服从,不得不去做自己也不愿意做的事情……造成这一切的真正理由,并不仅仅是流动在他体内那一半的妖魔之血。而是他任凭自己蠢动的魔性,侵犯了自己阿姨的罪行……
“……你该走了。”
伴随着回忆,一种许久之前曾经在身上有过的相似疼痛凭空出现了。苍白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看着面前发怒咆哮的少年,零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那嫉妒之心作祟下说出的话。
不管是怎样的一个罪,一个怎样的错误,自己始终是真嗣第一个接触的女子,而他,也是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的男人。
这是她永远无法忘记,如同烙印一样刻在她体内的记忆。
“……”
停止了咆哮,少年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还和三年前一样,有着少女容貌的冰女。此时他的视线并非那个平日的他,此时从真嗣双目中流露出来的东西,是曾经在三年前那个晚上一样的东西。
起身,带着一种恐惧的心情,零试图逃离——从少年那逐渐从黑色化红的双眸视线、以及他那正在燃烧着的某种情感下逃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衣服被拉住,行动过度的粗暴和过度的用力,让冰女倒在了地上。红色的双目回头望去,身后那拉住自己的少年,已经没有平时那种表情,更不是他之前曾经有过那种生无眷恋的表情。
狂气,充斥着强烈占有欲的狂气。和三年前哪个晚上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真嗣——那个被体内魔性占据的真嗣。
“不!不要!”
试图后退,恐惧的表情已经完全布满了零那原本丝毫没有感情的脸颊上。但是她的哀求,她的逃避,她的恐惧都没有任何效果。带着那份狂气,任由那股涌动的魔性的驱使,真嗣爬向了零。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
粗暴的侵犯,在充满魔性的赤色之眸的注视下,不理会女子的哀求——索取着,只知道从对方身上索取着肉体交合时的快乐。
“……你偶尔就不能温柔点吗?为什么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总是会比纯粹的妖魔更像妖魔?”
赤裸着上半身,流着冷汗;身边是衣衫被自己撕烂,面无表情、但眼角流着泪水的零;真嗣在颤抖,真嗣的脑海中出现了美里曾经说过的话。
化红的眸子还没有变回原来的黑色,但是没有了之前那份狂气和隐藏在双眸中的魔性。看了眼身边的女子,看了眼这个自己又一次触犯禁忌、去侵犯的女子,脑海中又出现了美里的另一句话。
“……或许你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吧?你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将你对别人的爱表现出来吧?对我,你这样或许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对你真正爱的人,你或许会更疯狂,更可怕。可是,你一定要明白——只有温柔才是正确的方式。这种粗暴的方式,就用在我这里好了。如果面对自己真正爱的人,你绝对不要……”
比起疼痛的感觉,对于零来说,从内心深处弥漫在全身的羞辱感才是真正让她痛苦的。但是在这种痛苦下,却还有其他一些微妙的东西。
似乎是一些满足,似乎是一些高兴。在那屈辱中还伴随着这样的感情。
突然,少年的身体又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吃惊之余,刚刚要再进行反抗的零,被真嗣的一个举动阻止了自己的反抗——潮湿、又温暖的嘴唇印在自己冰冷的嘴唇上。那不是强行的掠夺,是情人温柔亲吻着自己的爱人。
“零,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会死的。我把他交给你了。但我并不想要你代替我去做他的母亲,即使他还没有出生,我也能感觉到这孩子的未来——悲惨的未来。可以的话,希望你作为一个女人去爱他,而不是以我的身份去爱他。他将来需要的一定不会是母亲的爱,我对他的爱在他还在我身体里的时候,就已经传达在他身上了。只有用单纯女人的身份爱他,才能安慰他——安慰真正的他……”
猛然抱住了压在身上的少年,回应着这个温柔的吻。红眸少女眼中的泪水此时更多了,不过那不再是屈辱的泪水,不再是痛苦的泪水。那是她花费了那么久时间,才想起了某事之后,产生的泪水。
赤月依旧悬在窗外,但是它射下的不再是那驱使群魔的光芒,而是祝福着两个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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