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因为突发事件要去上海几天，为了征文十天的期限不得不在走前赶出作业来……
地理名词历史事实我已经尽量做到准确，其他的……饶了我吧……
恩，作此文送给文章的主角。振作起来～世界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大^^
奇爱小子
他跪在帐篷口透入的月光下。上半夜还没过，已经可以窥见扬沙后隐隐绰绰的半月，于是他知道帐篷是面向西的。
这里的月色带了些诡异的妖红，和他记忆中威尼斯及地中海上的朗月大不相同；霍尔木兹的月亮则迷离如水幕后的佳人。
他的遗憾之一是没有见过巴格达的夜空。他对蒙古人的畏惧中本搀杂着难以言说的好奇，但他的向导坚持他们应该向南绕过巴格达地区，然后再向北重回底格里斯河。
塞维尔·蒙德·科拉吉欧（注1）面向西方，开始轻声祈祷。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 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阿门。”
他静静跪了一会，终于拍拍膝上的灰尘，又站了起来。早些时候，他已经摸索过这帐篷的大小，长三跨，宽四跨，——刚好可以躺下。
他从威尼斯出发时带的罗盘，地图，小刀，药品，以及在伊朗高原上收殓的奇异洞石已经全数被搜了去。其中最让塞维尔心痛的，是那匣他从小就反复翻阅的《世界记》抄本。</P>
<P> 唯一留下的，是他贴身那个嵌着张黑白相片的挂坠。从威尼斯到伊朗，她一直在他身边。
启航那天下着雨，到码头的路出乎意料地拥挤。帆升起来时，他才见她立在一把并不适合在这种天气使用的伞下，提着裙摆，局促地缩在那方窄小得让人尴尬的避风港内。
这时候，他一边是她，一边是雾气氤氲的海。
她在向这边张望。这一带同式样的三桅船有四、五条，他知道，只要他喊出她的名字——简单的三个音节，她就会奔来。如果那些见鬼的水手肯放她跳上甲板，几个吻和几行热泪也是少不了的。
两个抬着个长箱的工人从她面前走过，塞维尔·蒙德·科拉吉欧收回视线，转过了身去。
他身后是她，面前是呼啸着，召唤着他的海。</P>
<P> 塞维尔从小就能听见海的声音。确切地说，是他看了那本他的同乡口述的《世界记》之后。书中说，海与山的彼端，有一个崭新的世界。那片土地瑰美奇丽得仿佛异教之神的创造。那里有 长着兽头的人，那里的男人与朋友分享自己的妻子。
“魔力”，笔录《世界记》的那位浪漫派诗人用了这个词。
从那以后，每当听见鸥鸟的凄鸣，他心里就难免漾起模糊的回响。
他的兄长，希亚诺·西爱罗·科拉吉欧（注二），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他的朋友特拉·潘达（注三），也已经是伊斯提休吉翁教堂（注四）的执事。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和他们不同，塞维尔是人们口中的“奇爱小子”：他把特拉花在经卷中的时间花在码头上的商贩间，以及图书馆的地图集上；他不止一次地对他最钟情的女子宣布：我爱你，但不及我爱那个我未曾亲见的世界。</P>
<P> 红色的半月盈盈步上中天。塞维尔睡意全无。他听见不远处搀杂着风啸的高声谈笑，偶尔他能从中分辨出几个单词。这些将他囚禁于此的山地强盗使用的语言和黑海附近的月既别人大约类似。虽然谈笑中伴有奇异的口音，但他能辨别其中的含义。在安静到悲戚的黑海边，那些友好的月既别牧人曾教给他自己的语言。他们也曾警告过他，东方有凶暴的掠夺者使用着和他们相同的语言。
他们在吃他的马，瓜分着他随身的东西。
想到那些他背过整个伊朗高原的美丽洞石丢弃在草根间的情形，他忿忿起来。但这忿忿很快又被一波无力的隐痛取代了。握着胸前那个十字形的小金盒，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红月落下前就要结束了。
吃完了他的马，他们会用带血的刀刃割断马主人的喉咙。
塞维尔有些为他在霍尔木兹雇的向导庆幸。刚下伊朗高原时，当他说起他计划穿过塔克拉马干时，那矮小的伊斯兰教徒用他无法理解的语速急切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拉着自己的马转身走向回路。
他的向导帮高原反应严重的他走过了整个高原区，却没有勇气陪他进入传说中有进无出的沙地。
沙漠之海上，也有风声长啸。</P>
<P> 看守他的是个脸色黝黑的男孩，穿着羊皮的夹袄，腰间挂了把弯刀。白天在头人询问他来历时，他曾在人群中见过这孩子。他不时往面前的篝火里添上几块黑色石头，偶尔用羚羊一样的眼睛扫他几眼。塞维尔在《世界记》中读到过这种黑石，这是被异教之神点化的妖石，遇火即燃。祷告之前，塞维尔一直在观察那堆篝火。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带上几块……他这么想着，又马上被那个“如果”刺痛了，于是他开始为自己的灵魂做最后的晚祷。特拉对他说过，即使在异教的土地上，上帝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死亡让他觉得不真实。他自然是注定了要死去的，就像他自以为注定了要亲见东方乘在象骑上的王，以及和威尼斯相似的，遍布着石头沟渠的城市一样。
现在，还没有踏进分隔两个世界的沙海，他的生命就要结束。
母亲，父亲，西亚诺，还有她，他们都不会为他的祈祷。另一个念头随着这想法如蛇般钻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如果全能的天父也不知道他的死呢？如果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东方的土地，又怎会让那个妖异奇魅的世界成长得如此繁盛夺目！
他站在这片分隔东西方世界的山地间，深知自己的灵魂也将徘徊在明暗间，流连于非天堂非地狱，非虚妄非人间，非善非恶，非磊落非矫饰的处所。他就那么清楚地知道，因为他不同与那些进入天堂或地狱的灵魂，他独特的欲求将让他永不安生。他是奇爱小子——有着奇异的爱的少年（注五）。
“喂，你怎么不吃东西？”他的小看守刻意放慢了语速问道，声音中有明显是强加的凶狠。
“没有必要浪费东西了。”
男孩仿佛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声音缓和了下来。
“对你很重要的话，你还是快把那个坠子处理了吧，大人们见了一定会拿走的。”
帐篷里的意大利人并没有要掩藏坠子的意思。
一阵沉默。男孩更尴尬地咳了两声。
“喂，你说的那些怪异的故事都是真的吗？到处是水道的城市，有四十根细柱的大房子？”
塞维尔思索了一会，他面前，红月和妖石上跳跃的篝火的光给男孩勾出两道影子。他缓缓地说：“我跟你说过的，还不及我所见的一半。”
这是《世界记》的作者临终前，对质疑他作品的朋友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那说着蒙古语的男孩并不知道，他只点点头：“我喜欢你，我愿意相信你。”
“你叫什么名字？”
“……”
“不愿意说的话，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男孩看着火堆，一言不发，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俘虏的话：这个只有刀，马匹，帐篷的世界怎么会有四十根柱子支撑的殿堂！但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样，让他想继续听下去。
魔力，没错，就是这个词。
“你听好，我在火边认识的你，就叫你Seraph吧……不，Seraphwish。”
炽天使，用两个翅膀遮脸，两个翅膀遮脚，两个翅膀飞翔的天使，爱与想象的精灵；希望，穷尽一切灾难仍熠熠不灭的冀求。此时，塞维尔只希望能让面前这少年明白，他面前的一切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这世界的边际已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他手中握着那个十字的挂坠，心中却思念着那个他用尽全幅心力爱着的，奇异的世界。
“喂，这个坠子，给了你吧。”
两个爱人，他都想托付，但他已不能再做更多。</P>
<P> 1430年1月21日清晨，一个活跃于伊朗高原的匪帮在一夜尽兴后拔营而去。他们留下了一地烧过的硬煤，以及一个威尼斯探险者的尸体，在他的尸体周围散落着一匣他们无法看懂的羊皮纸。3个月后，一个说着带口音的蒙古语的男孩来到霍尔木兹，加入了向西的商队，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坠子，里面是一个白人女子的照片。
一年后，1931年1月，郑和从龙湾启航，踏上第七次下西洋的征途。此次船队所到地方最多，范围最广，几乎走遍了南海、北印度洋沿岸地区以及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岸诸国。
1492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他此行原是受《世界记》影响，希望从西方环绕世界，到达东方。他批注过的《世界记》至今仍可在博物馆看到。今天，这本书又被人们称为《马可·波罗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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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注一：蒙德：mondo，意大利语“世界”；科拉吉欧： coraggio，意大利语“勇气”。
注二：希亚诺：ciano，意大利语“青色”；西爱罗：cielo，意大利语“天空”。
注三：特拉：terra，意大利语“土”；潘达：panda，意大利语“熊猫”。- -
注四：伊斯提休吉翁：istituzione，意大利语“研究站”。
注五：改自库布里克影片“奇爱博士”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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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9 02:5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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