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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eiming0123 于 2021-8-24 10:36 编辑
新生 The 2nd try by：JimmyWolk 译：beiming
第一章 第12使徒
第二章 求生
第三章 第13使徒
第四章 相爱
第五章 第14使徒
第六章 降生
时间还很早，但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夏日的阳光洒满了卧室。真嗣几分钟前就已经醒了，但他并没有起床的想法。他想多享受一下这温馨的片刻。
明日香睡在他的臂弯里。在清晨的阳光里，红色的长发折射着耀眼的光——和她本人一样耀眼。她随着节奏轻微起伏的胸部，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身上发出的甜美的气息......真嗣得承认，他光是想着这样的场景就能吃三大碗饭。
但就算他再怎么小心，总有一些轻小的扰动是无法阻止的——比方说从鸡舍那边传来的叽叽喳喳的鸡叫声。
“迟早有一天要杀了这笨鸡......”明日香咕哝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哈，其实今天它已经叫得比平时晚很多啦。”真嗣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早安，碇夫人。”
“那早安呦，惣流先生。”这种时候，她向来是绝对不肯示弱的。
真嗣笑了。那场‘婚礼’之后的几个月以来，两人时不时就会以夫妇相称。尽管那场婚礼也许根本就不具备任何的法律效力，他们却从未怀疑过对彼此的爱。
“好了，我去鸡舍看看。”真嗣伸了个懒腰，爬起了床。在床上赖得越久就会越不想起床，这是他自从学生时代就深知的道理。
“嘿，明日香，早餐想吃鸡蛋吗？”真嗣头也不回地问。他正打开衣橱想要找出一套衣服。
明日香没有回答，真嗣怀疑她也许又睡着了。然而，在回头的一刹那，他看到明日香清醒地坐在床上，只是，她看上去似乎陷入了沉思。
“啊，哈，早餐就不用做我的份了！”注意到真嗣回过头来，她立刻换回平日里那活泼的笑脸。
“又是这样啊。”
明日香无所谓地摊开手，“反正人家也不太饿。”
“好吧，听你的......”真嗣悄悄地用余光看着她，努力回忆起上一次两个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确实，忙碌的生活经常会让他们没时间吃饭，就算吃也大多是各吃各的。对于这两人来说，一次两次不吃饭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在真嗣的记忆里，明日香还不曾以‘不饿’为借口拒绝掉一顿饭。
哈，原来是这样。真嗣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明日香，你一直都很漂亮，减肥什么的真的没必要啦。”
“才不是！我是真的不饿！”也许是被真嗣说中了心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听话啦，明日香。我们到现在为止能有足够的粮食全是因为我们的运气，这并不代表我们的农场能一直有充足的供应，未来我们很可能会经历没饭吃的日子。所以，既然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粮食，就不应该让自己挨饿嘛。”
“既然这么说，你就当我是为那种时候提前储备粮食好了！”明日香不耐烦地回答他，“说到储备，我们有些生活必需品快用完了，香皂、厕纸、防晒霜......还有车里的汽油，也快用完了。”
“这么快？”真嗣咕哝着，头上正套着一件衬衫。“好吧，那我现在先去做早餐。等下我去市区拿点物资回来。对了，垃圾也该扔了，已经有好几个垃圾袋装得满满当当了。”
明日香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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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大自然已经把许多地方重新收归为自己的领土。不过，第三新东京市是个例外。这里除了断壁残垣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所以也基本没有什么野生动物会在这里活动。不过，真嗣和明日香所在的家庭农场看起来是个绝佳的目标，尽管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大型野生动物侵袭，但想来那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没有大型动物来过，小型的家伙们倒是来过很多次。尽管一次又一次加固了篱笆，但截至目前，已经有三棵莴苣和十多个胡萝卜被啮齿动物偷走。另外，那只吵吵闹闹的公鸡也是不久前来到这里的，不管真嗣赶走它多少次，这个家伙总是会再一次厚颜无耻地出现在鸡舍中，大摇大摆地吃着饲料。不过，这家伙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它提供的闹钟服务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尽管如此，真嗣还是不希望再有什么动物找上他们了。正是出于这个目的，真嗣现在才会开着车，载着几大袋垃圾，来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之所以要把垃圾丢到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垃圾堆的气味把野生动物引来。
透过车窗，他小心地观察着外面，在确认四周没有动物后，他悄悄溜下了车。通常来说，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就足以吓走那些胆小的家伙们了。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后排车门，取下了那几个满满当当的垃圾袋。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不太对劲，明显要比其它的几个重很多。直到把那个垃圾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真嗣才找到了原因——一只大老鼠正扒在垃圾袋的底部啃咬着。
“嘿！给我走开！”真嗣用力地把那袋垃圾甩了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后摔落在地，那只老鼠立刻就吓得逃之夭夭，只是，袋子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散落一地。
然而，在散落的垃圾中，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物品吸引了真嗣的目光。尽管远在五米开外，但那东西独特的外形还是让真嗣一眼认出了它。然而，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这让真嗣大为震惊。他的脑海出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心地弯下腰去拾起了它。在看清楚上面的字的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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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紧接着，一脸焦急的明日香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差点又要出去找你了！”明日香朝他走来，但却突然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好难闻！你不会是一直待在垃圾堆那里吧？”
但是真嗣的表情看上去一片木然，他只是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对明日香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对不起，”他最后这样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思考？你怎么......”明日香正要抱怨，但当她看到真嗣手中紧握着的那个东西时，一种恐惧与愤怒交杂的情感在她的心头炸开，让她呆若木鸡。
她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所有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一直以来，她为了藏住这个秘密而付出的努力，现在全都变成了徒劳。
“真不该在家里做测试啊......”她神情恍惚地说出了这句话。
“明日香，我......一开始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也许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嗣的话，也许明日香并没有听进去。
“我应该把这东西丢远一点的......”她无意识地喃喃着，全身都在颤抖。
“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对吧？这就是你最近拒绝吃饭的原因，你......你想要饿死肚子里的......”
“所以那又怎么样！！！”明日香突然爆发了，悲伤与愤怒喷薄而出。“我绝对不要......绝对不要这东西！它会毁了我们的一切！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一切！”
“明日香......”真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我决不相信这是你会说出的话。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就不止是在拿那孩子的生命冒险了，你很可能会搭上自己的命！”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东西已经开始碍事了！这东西已经开始从我身边夺走你的爱了！”明日香几乎是在尖叫。她抱着头，全身缩成一团蹲坐在地。
“如果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你或许是对的。只是，明日香......”真嗣低声说着，“这不是那孩子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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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睡在这间卧室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真嗣想不起来。这里的床可真是小啊。
这一天之后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和彼此再说一句话。这也许是他们吵得最严重的一次了。
真嗣又失眠了。他的脑海里闪过近期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其中的异样。比方说，她最近在洗澡的时候花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比方说，她最近总是没来由地看上去一脸疲倦；比方说，她最近的情绪总是忽冷忽热；比方说，她最近总是穿一些比较宽大的衣服......
这些事情并不算细微，只要他仔细观察的话就一定能看得到，然而......真嗣对自己的愚钝感到懊恼。
不，也许跟愚钝没有关系。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同样不愿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即使是现在，他仍然感到这是如此的不真实。
就在睡意终于来临的时候，卧室的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他知道那是谁，但却并没有起身，也许现在装睡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嗣？可以来我这边睡吗？”
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即使明日香显然知道他没睡着。
“可恶啊，你想听我求你吗？”明日香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真嗣，求你了，我醒来的时候想要有你在身边。”
他终于有所反应了。他并没有起床，而是掀起一边被子，示意明日香到这里睡。
“我醒来的时候想要有你在身边。”他疲惫地重复着明日香刚刚的话。
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
“我们上一次分床睡是什么时候？”明日香叹了口气，“上一次我们吵得这样激烈，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应该是在不久之前吧。你果然是在......”
“我真的不记得了。”真嗣撒了谎。尽管明日香确确实实伤害了他，但他还是爱她的。
“这就是个诅咒。”明日香低语着。
“什么？”
“这一定是个诅咒！也许世上真的有上帝，这就是他给我的惩罚，因为我杀死了他的使者。”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明日香恨恨地反驳着，“每当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意外就会接踵而至，把我的幸福夺走！在我终于能向妈妈证明自己的那天，她死掉了；在我刚刚意识到她一直在保护着我的时候，量产机就把二号机连同我一起撕碎；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爱人，我本以为我能和他相伴终生，可是又有个该死的东西要夺走他对我的爱！”
“明日香......”
“是啊，全是我的错，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一直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
“不是这样的......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可是现在你都在做什么呀......”
“怎么？你还想要我亲口说出来么？你要我亲口问你，要不要堕胎？”
她知道，现在该做的是补救而非激化矛盾，事实上她一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火气，但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真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的确，就算明日香问他，他也绝不会同意。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你根本不会帮我！”
“明日香......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换了一个话题。“我以为你一直在吃着避孕药的。”
（在欧美国家，女性服用避孕药也是一种常见的避孕手段。某些短期避孕药，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很小，是一种适合健康育龄女性的常规避孕药物，在许多欧洲国家极为流行。本文的作者并非亚洲人，其写作习惯及背景或多或少会带着西方文化的影响。——beiming）
“我当然吃了！你以为我会粗心到那种程度吗？”明日香咕哝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但毕竟那种药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啊，更何况那些药的时间也有点长了......”
真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药过期了？”
“不然呢？这世界已经停摆好几年了，难道你能弄来没过期的药？”
“可你怎么就知道那些验孕棒还有效......”
尽管看不到，但真嗣还是感受到了她点头的动作。“我做了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多久了？”
“在一周前我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不太对劲。”明日香如实回答。“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那时候虽然偶尔有轻微的晨吐，但我只以为是自己吃坏了什么东西。直到后来的几天......这些迹象变得越来越明显，我实在是......”
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承认，想要尽力去忽略这件事，就好像......好像只要我不承认它，它就不会发生。但我最终还是败给了恐惧和焦虑，我对自己说，‘做个测试吧，然后你就会知道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测试的结果却......”
明日香不再说了，疲惫的笑容里写满了戏谑。尽管没人能看到。
真嗣感受到她翻了个身。“嘿，你为什么这么冷静？我以为你至少会骂我两句呢。”
真嗣想了一会，但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做不到。”最后他这样说。
明日香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所以他继续讲了下去。“当我意识到那测试结果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感觉有几千种思绪一起涌进了脑海。
“那时候我甚至想，也许这是个机会，证明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好爸爸，至少，我会比我爸爸那样的人更适合当父亲。哈，真是奇怪的想法呢......
“但我唯一确定一件事是，我不能对这孩子弃之不顾，就算要劝阻你、和你吵架也好。”
明日香那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应，真嗣甚至怀疑她是否还醒着。他小心地翻了个身以确认明日香的状况，果然，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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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10~13周
我突然觉得，也许有必要写一些东西记录这个过程。毕竟，身为丈夫，我有义务照顾好明日香的方方面面，而这本日志今后将会为我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参考信息。考虑到将来的一段时间内，我恐怕每天都要忙昏头，实在难以记住所有的细节，这本日志的重要性就更加显著了。此外，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父亲，我的心中就会涌起复杂的情感，所以我也很想花点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恐怕对明日香来说也是一样。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如果她仍然像现在这样，选择......呃......自我毁灭，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她最近仍然在闹别扭，说只要‘那玩意’消失了，她就好好吃饭。她可真是冷血！我现在根本不敢期待她会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甚至怀疑，她是否把那孩子当成一样活物来看待？
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能搞明白明日香为什么会怀孕。药物过期也许是一个原因，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根本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所以，也许那药物并没有过期......那难道是她忘了吃药却又不愿承认？我得说，这很符合她的风格。又或者，避孕失败这样的小概率事件碰巧就发生在我们身上？算了，不想了。
既然我和她已经一同走过了那么多坎坷，我总应该对未来抱持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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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从床上惊醒，就在刚才，从客厅里传来了响动。虽然轻微，但也足以惊扰到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他。
真嗣的第一个念头是家里进了贼，随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那也许是什么动物溜进来了？不管怎样，真嗣都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
他小心地抽回手臂，避免惊扰到熟睡的明日香。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明日香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
那么，客厅里的人难道是她？她现在起床做什么？从声音的传来的方向看，她似乎并不是要上厕所。
如果自己现在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许又会是一场争吵。也许她故意挑这个时间起床就是为了不被他发现。然而，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小心翼翼地，他站了起来。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那种声音更明显了。他踮着脚尖，悄悄溜出了卧室，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然后，他到达了——厨房。
厨房的门半掩着，从门缝处透出微弱的光。想要尽可能细致地观察情况，又不被她发现，恐怕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了。所以，真嗣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屏住呼吸，透过门缝观察着厨房里面的景象。
明日香就坐在餐桌前，看上去气鼓鼓的。在她背后，冰箱的门打开着，微弱的光亮就是自那里而来。桌上摆着一个苹果，一个打开的肉食罐头，两个西红柿，一根黄瓜，以及几片面包，而她的手里则拿着一个刚刚做好的三明治。
但明日香并没有开吃。她只是把那个三明治捧到眼前，呆呆地盯了它良久。随后，真嗣听到厨房里传来抽泣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不甘与气愤。
“都怪你......可恶！”
下一秒，明日香几乎一口就咬下了三明治的一半。不到一分钟，手掌大的三明治已经消失无踪。
“可恶！可恶......都怪你！”她一边咒骂着，一边大嚼特嚼。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
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捕食者突然尝到一块肉一样，她又眼冒绿光地盯上了那个苹果。
真嗣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他悄悄地溜回了卧室，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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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11~14周
明日香到现在仍然不爱吃东西，这让我再一次担忧起来。准确地说，我已经对这种事有点恼火了。
我最近刚从书上看到，在目前这个阶段，婴儿从母体获取的养分和能量其实并不是很多。所以，就算她再怎么节食，最后伤害的仍然只是自己。我劝了她很多次，但她根本不听。自从怀孕以后她变得越来越固执，甚至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糟。
我们今天早上又吵架了。我本想告诉她，我知道她半夜里都做了些什么。但从现在的状态来看，如果把这事说出来，搞不好她会彻底绝食。
我得承认，在我刚发现她会半夜吃东西的时候，我是很欣喜的。只是，她所吃的东西也不过一丁点，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迟早，婴儿的需求也会变得越来越大，如果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她们两个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我不能对这孩子弃之不顾，就算要劝阻你、和你吵架也好......’
我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了。请原谅我，明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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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口吧，明日香！你这样真的很幼稚啊。”
“那又怎么样？”明日香不悦地推开了真嗣举着勺子的手。“我说了我不要吃，是你非要喂的！那就别怪我不给你好脸色！”
“求你了嘛......”
“拿开！”
真嗣放弃了。他垂着头，无力地坐在地上。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几乎是用给婴儿喂饭的方式伺候着明日香，可她就是一口都不肯吃。
他受够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这个家。
真嗣绝不要让自己的家再一次破裂，这种痛苦他早就受够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意思？”
“已经很明显了吧？你会和我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们是这世界上仅剩的人类。你只是不想孤单地活下去，想找个人替你分担痛苦，所以你才会想方设法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居然骗我说你是真心爱我的，而我居然还真信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这记耳光力量之大，甚至让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但他还是稳住了身体，在模糊的余光里，他看到了明日香颤抖的身影。
“你怎么敢......”明日香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她再度抡圆了肩膀。
真疼啊。真嗣感到自己的双颊已经发麻了。只是，刚才的那些话，伤害的绝不仅仅是明日香一人。在强迫自己念出那段话的时候，真嗣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几周之前，他绝不会料到事情居然会发展至如此地步。但是现在，他已经试过了能想到的所有手段，而明日香却依旧不为所动，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如果你爱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只想着你自己。”
“......”
“你怎么忍心折磨一个令我爱若性命的人？”
真嗣看到，明日香眼中的什么东西一下就熄灭了，就像一盏消失在旷野风中的烛火。
“哦......这样啊，你已经爱这东西胜过爱我了......”她的声音无比凄凉。
“我说的就是你！”真嗣几乎是在尖叫了，“你看不出来吗？！如果连你都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她沉默了，低下头咬住了嘴唇。真嗣继续说了下去。
“你说过的吧，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这种负罪感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啊。不过，看到明日香用颤抖的右手握住了颤抖的左腕，真嗣明白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话的。
“明日香，你想扔下我一个人吗？”真嗣这样问道。“如果不想，就请吃点什么吧。至少，请你一定要让自己活下去。”
明日香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颤抖着，就好像全身的力量正在被慢慢抽走一样。她在低声念着什么，真嗣尽力去听，仍然只能勉强地听到只言片语。
“这不公平......”她最后这样说道。
“是啊，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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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这句话并非对某个人而说。在真嗣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红色大海，远处是莉莉丝那巨大的白色头颅。她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永恒的、残酷的微笑。真嗣希望，至少能有谁听到他的声音。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他侧了一下头，用余光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明日香。现在的她看上去是那么无力。
“我有一些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明日香......她怀孕了。
“这本应是令人喜悦的时刻，我们的爱情刚刚诞生了新的结晶。但是明日香她却不这样想，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看上去很害怕！她甚至试着饿死这个孩子。
“她曾经问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我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不能说自己不害怕，事实上恰恰相反。但我只是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却从没有害怕过自己的孩子！我怕我不能成为一个好爸爸......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别人了，没人能给我建议，没人能给我方向，我甚至连自己做得对不对都不知道！
“我的孩子，将要在这绝望的世界里生存，她（他）甚至不能去憧憬明天！
“明日香她......她终于肯吃些东西了，尽管每次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吵架。唉，我......
“我真的好累啊。过去的几周让我心力憔悴，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也许还要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万一她永远不肯接受这个孩子呢？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得住。”
真嗣低着头，跪倒在沙滩上。直到现在，他仍然抱持这虚假的幻想，希望那长眠于红海里的大家能听到他的话。
“求你们了，帮我劝劝她吧。或者，给我点建议吧。哪怕是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行。”
但这片海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有红色的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着沙滩，日日如此，夜夜亦然。
无助和绝望席卷过真嗣的身体，他倒了下去，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把湿透的细沙。
“救救我吧。求你们了......”
他低声地祈求着，等待着上帝为他指明一个方向。但直到一个人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上帝还是没有来。
“起来，起来！”明日香的脸上挂着厌恶和悲悯。“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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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杂乱地散落了一地，血肉四溅。
也许是因为切身经历过这种屠杀的缘故，在回想起鸡舍里的惨象时，明日香感到自己的心都在震颤。
昨天夜里，他们被鸡舍里传来的悲鸣声吵醒。拿上了木棒和铁锹，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然而......他们来的还是太晚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只母鸡已经被咬死，那只话唠的公鸡则被捕食者衔在了口中，沙哑地叫了几声就断了气。那只捕食者在鸡舍门被打开的瞬间就逃了出去，幸存下来的鸡也一并四散奔逃，只留下一片狼藉、空空荡荡的鸡舍。
从体型上来看，那也许是一匹狼，但明日香却认为那不过是一条饿疯了的野狗。
“我们......可以看开一点。”真嗣喃喃着，“没了那只公鸡，今后我们可以睡个懒觉了。”
那只凶兽还在真嗣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抓伤，但这点轻伤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他们必须找一个更好的方法来保护自己的农场，光靠几道低矮的篱笆是不足以应对与日俱增的威胁的。倘若下一次再有大型捕食者入侵，它带来的祸患可就不只是几道抓伤那么简单了。
除此之外，真嗣还有别的想法。
“嘿，明日香，想不想改善一下伙食？”
明日香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要......”
“反正已经死了。如果不吃的话，那么宝贵的肉类食材就白白浪费了。”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对于除了素食之外就只有肉食罐头和鱼类的他们来说，新鲜的鸡肉的确是极其宝贵的食材。只是，这只鸡已经在他们的农场里生活了一年多，它已经成为了这座农场的一部分。这一点让明日香感到胃口大减。
她摇了摇脑袋，试着甩掉这种无聊的思绪。不过是一只蠢鸡而已......
“我们的鸡蛋还够吃吗？”最后，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这个问题。
“应该是够的。冰箱里的鸡蛋两周都吃不完。”真嗣在鸡窝里摸着。
他不断地把摸到的鸡蛋举到阳光底下看，似乎是在观察着鸡蛋里面的状况。明日香不懂他在干什么。
终于，在检查到某一枚鸡蛋时，真嗣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看来，它们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小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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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久去哪了？”这是真嗣回到病房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呃，启动发电机比我想的要麻烦一些。”他指了指医用躺椅，“可以躺下来了。”
明日香不情愿地咕哝着什么，真嗣听不清楚，但她还是慢慢站起了身，朝着躺椅那边走了过去。与此同时，真嗣在检查着房间里的设备，努力回忆着它们的用法。这是他这几天才刚刚从书上学到的知识。
他按下了一个按键，伴随着一阵蜂鸣声，B超检查仪启动了。
“嘿明日香，麻烦把衣服撩起来一下。”他拿着一盒导电凝胶走了过来。
“搞什么......啊！”腹部突然传来导电凝胶那冰凉粘稠的触感，明日香惊叫起来。
“啊，对不起。是不是太凉了？”
“我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但你至少也该提前说一声啊。”
“对不起啦。”他小心翼翼地把明日香的肚子上的凝胶涂匀，然后轻轻地把检测探头放了上去。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影像，那孩子的身形看上去非常明显。
“怎么还有声音？”
显然真嗣也听到了那种声音，但他安心地笑了。“这是心跳声哦。”
“心跳声？这也太快了！”
“不，”真嗣摇了摇头，专注地盯着显示器上的图像。“每分钟155次，对婴儿来说很正常。”
“随你怎么说，”明日香不耐烦地转过了头，把目光从显示器上移开。“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真嗣小心地移动着检测探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和那孩子的心跳一样快。
而且真嗣还注意到，尽管明日香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但她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台显示器。也许是因为不想被发现，她的动作非常隐蔽。
显示器上，最明显的部分是孩子的头部。由于尚未完全发育，瘦小的躯体看上去与头部完全不成比例，在躯体的周围，勉强可以看到细弱的四肢。
这就是他的孩子，他和明日香的孩子。
“真嗣......？”
直到明日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直直地盯着屏幕长达几分钟了。他的眼中不自觉地盈满了喜悦的泪水。
真嗣转过头来，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而明日香......不知为什么，她这一次没有逃避真嗣的目光，没有不耐烦地别过头去，而是真诚地看着他的双眼。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真嗣总觉得明日香的眼睛也湿润了，看上去亮晶晶的。
“我们回家吧，真嗣，”明日香轻轻地说，“我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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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14~15周（可信度很高）
我以前总在书上看到，当你亲眼看到自己孩子的样子时，请一定要记录下这个重大的瞬间。说实话，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毕竟，那些未发育完全的婴儿看上去都差不多，只要见过一个，就不难想象出其他的。
但我今天明白了一件事。尽管那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瘦小，尽管我清楚地知道她（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但她（他）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从她（他）那小小的身体上传出的生命的律动，是那样磅礴，那样势不可挡。
我很想知道爸爸是怎么想的。当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他是否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嗯......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妈妈去医院做过一次B超。
但我还是相信，如果他也曾看到过我的样子，他一定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就算没有这么强烈也好。身为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不可能毫无感觉，如今我坚信着这一点。
幸运的是，明日香似乎和我有同感，否则我无法解释她身上那突然觉醒的母性本能——虽然她仍然不肯承认。至少，她终于肯主动吃饭了，理由是‘实在受不了你的唠叨’。哈哈，她总是这么倔强，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我对此毫不在意，只要她肯吃饭就好。
还有一件幸运的事情就是，看起来那孩子的发育并没有受到影响。至少从心跳声和生长情况来看，她（他）还很健康。
我相信，这会是一个重大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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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一起来啊？”明日香咕哝着，“现在就准备这些还太早了吧！”
“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给自己孩子挑生活用品呢。你看，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没有玩具，没有婴儿服装，没有尿不湿......”
“我当然知道！但距离那孩子出生还有几个月呢！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性别......”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明日香突然改了口，“而且我为什么要关心这种事情啊？”
真嗣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明日香的孩子气有时候真的让他很头大。他早就看出来了，虽然明日香嘴上一直不承认，但其实她恨不得把全城的婴儿用品店都逛个遍。她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倔强的伪装，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想法呢？
“你说得对，但我们肯定不会只去一次。”真嗣说，“毕竟选婴儿用品这种事情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嘛。所以，我们为什么不从现在就开始呢？反正今天我们也都没什么事......”
“知道啦，知道啦！”明日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那就顺便挑几件孕妇装吧。我已经连最宽大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真嗣暗笑着，明日香的身材确实越来越像孕妇了。但是，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环顾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感到一阵头晕。在来这里之前，他自以为已经列全了婴儿需要的所有生活用品，结果等真正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几乎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派得上用场。婴儿座椅，婴儿餐桌，学步车，幼儿围栏，奶瓶，餐具，尿不湿，童装......当然，还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的配方奶粉。
（beiming原以为Jimmywolk先生在这里犯了个错误，奶粉不应该有那么长的保质期才对。不过，后来beiming发现，有些奶粉的保质期确实很长，可能达到三年。——beiming）
真嗣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商品种类之多，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毕竟选择的范围相应变大了许多。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明日香？”他转头看向明日香，却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正站在一排货架前，双眼无神地盯着上面的商品。真嗣本想问她在干什么，不过，在看到货架上的商品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没必要再问了。
那排货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列布娃娃。无一例外，那些娃娃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但那毫无生气的眼睛绝对无法让人感到一点温暖。
“嘿，”他走到了明日香的身后，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去挑几件好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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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15~16周
自从明日香开始做出改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今天......也许明日香说得对，现在就去选婴儿用品确实太早了，而且我也绝不应该带她一起去的。我早该料到这种事的。
自从‘偶遇’那些布娃娃之后，她的状态变了好多。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她身上的那份热情一下子就消失无踪......我希望这不要成为事情再度恶化的开端。
我也明白，真正困扰着她的绝非那些娃娃本身，而是它们所承载的回忆。明日香她......曾经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也许她一直都对母亲这个形象很是抗拒。也许她前段时间的种种行为，根源也是在此。自第三次冲击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们仍然未能战胜心里埋藏最深的那份恐惧。无论是我还是她，都是一样......
在她的童年时期，有个布娃娃曾经取代了她在母亲心中的位置。所以我想，也许对于明日香来说，她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自己被替代，然后被抛弃。
但我们的孩子绝不是布娃娃。即使还没见到她（他），我仍确信她（他）将会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明日香也一定在这么想吧。我相信她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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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看着那个粗糙的自制版孵化器，感到暗暗好笑。‘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成功了。’
几枚受过精的鸡蛋，就是那几只鸡留给他们的饯别礼。
然而，这几天以来，这几枚鸡蛋一直静静地躺在孵化器里毫无动静。明日香甚至怀疑这些统统都是死蛋。直到今天下午，一切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因为真嗣禁止她干重体力活，明日香决定去菜园里采些东西回来。当提着一篮子蔬菜经过鸡舍时，她不经意地朝孵化器里瞥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有一枚鸡蛋的蛋壳正在轻轻颤动。
她把菜篮子放在一边，小心地扶着墙半蹲下来，以便看清孵化器里的景象。她知道这也许很蠢，但她还是想亲眼见证这一刻，新生命诞生的一刻。
下意识地，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腹部。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也在成长。
‘笨蛋真嗣！为什么非要带人家做B超？为什么非要把那孩子的样子展示给人家看！’
也许真嗣也明白，当一个新生的生命开始具备形体，它就不再会被视为简单的细胞堆砌物，而是一个真正正正的人。事实上，在看到屏幕上影像的一瞬间，她就决定不再称呼那孩子为‘那东西’了。那是活生生的人类，她亲生的骨血，是她与真嗣爱情的结晶。那绝不是某样‘东西’。
“明日香，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明日香全身一僵。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真嗣。
“呃......你看，鸡蛋就要孵化了......”她指着那枚轻轻抖动着的鸡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以掩盖自己脸上的那一抹绯红。
“哦，真的？”真嗣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神色，他紧挨着明日香蹲了下来。
就在此时，第一只破壳的小鸡已经从蛋壳里探出了头。令他们没有料到的是，紧随其后还有另外两只破壳的小鸡。
不知为什么，明日香突然觉得有一丝难堪。她涨红了脸，想要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但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要命的是，真嗣看上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几只刚刚出壳的小鸡上。
结果，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直到另外三只小鸡的破壳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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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感到无聊极了。尽管她一再表示怀孕目前还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不便，但真嗣就是不肯退让，现在他唯一允许她做的事就是休息。
明日香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用眼角的余光朝真嗣那里瞟了一眼。他正坐在扶手椅上，抱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嘿，你在看什么？”明日香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了那本书的书名。“‘儿童起名大全’？”
“是呀，毕竟我们到现在还没想过该给那孩子起什么名字呢。”真嗣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明日香疑惑地眨眨眼，她的视线在真嗣和那本书之间来回切换。“名字？”
“是呀。你看，反正我们的孩子也快......”
“还有几个月呢。”
“好啦，好啦，”真嗣果断地转换了话题，“我还正想问你呢。明日香，关于这孩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
“哈？没想过。”明日香咕哝着，“我能有什么想法。”
又来了。真嗣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真嗣的表现也让明日香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她也轻叹一声，随后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可以用我们认识的人的名字。如果是女孩，叫‘京子’或者‘唯’都行。或者‘美里’，‘光’......‘零’也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明日香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是男孩，就叫‘良治’。反正绝对不可以是‘冬二’或者‘剑介’那两个笨蛋......”
“不行。”一反常态地，真嗣干脆地打断了她。“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别的什么人的替代品。这孩子不应该背负着如此重担来到这世间。”
明日香耸了耸肩。真嗣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她已经预想到，如果按照她刚才的提议给孩子起名，那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看啊，小美里喝果汁的架势，简直就和那家伙喝啤酒一样！’这样的对白。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玩笑。
“啊啊！那我想不出来了。你自己想去吧！”
“呃......那你觉得一个中性化的名字怎么样？”
“中性化？那我就更想不出来了。在我们德国，一个人的名字总是直接指明性别的。”明日香感到有点厌烦了，“嘿，先别想这事了，好么？时间还多着呢。”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名字。”真嗣最后提议道，“你觉得‘亚纪’怎么样？”
（这里Jimmywolk先生的原文是‘AKI’。根据性别不同，可以翻译成‘秋’，‘明’，‘亚纪’等。考虑到孩子的性别，故将之翻译成‘亚纪’（等等，是不是剧透了......哈哈......）。——beiming）
“‘亚纪’？‘碇亚纪’？听上去一般般嘛，”明日香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还是‘惣流·亚纪’要好听得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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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明日香没能立刻回答，肚子里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慢慢地扶着篱笆站起身来。
“真嗣，我能感觉到了。”
也许连明日香自己都未曾想过，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的，居然是强烈的喜悦。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真嗣丢下了手里的活，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你说你感觉到什么......？”
“就是这里！”她抓着真嗣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看上去非常激动。“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嗯！这孩子在动......”
“你看！又是一下！这孩子可真有劲呢。”
明日香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幸福。只是，在她看到真嗣的双眼的一刹那，她愣了一下。
真嗣并没有低头看着她的腹部。他一直在看着她。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哈，终于抓到你了！”真嗣自信满满地宣布，脸上同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愣了几秒，明日香才明白他的意思。“等......嘿，真嗣，这可不意味着我回心转意了！”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刚才表现出的惊喜。
“行啦，明日香。你的变化我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呢。”真嗣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狡黠眼神，“所以，你就乖乖承认吧。”
“你这家伙啊......”她轻叹一声，“我还真是不习惯被别人看得这么透呢。”
“做好准备吧！如果亚纪真的像你的话，恐怕你可有罪受......”
还没说完，真嗣就朝旁边轻轻跳开，躲过了明日香的肘击。
“好啊真嗣，你这就开始欺负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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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22~23周
现在看来，整个怀孕的过程的第二阶段已经接近尾声了。我刚刚了解到，这一阶段是最轻松的。但是，想到明日香的绝食，我和她的争吵，还有她慢慢回心转意的过程......这些全都发生在这个阶段，我实在难以想象下一阶段居然会更加难熬。
今天我们又做了一次B超检查，目前看来一切良好。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迹象供我们猜测孩子的性别。也许，亚纪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这孩子偏偏用一条腿挡住了‘关键区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里看上去都是一片模糊。明日香坚持认为亚纪会是个女孩，她说这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好吧，既然我对那孩子的性别毫无头绪，就暂时相信明日香吧。说实话，亚纪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毫不在意。不管我今后是要陪孩子化妆打扮，还是去运动场上疯玩，我想我都会尽心尽力，乐在其中。
啊，当然，如果亚纪是个像明日香一样的女孩子，那我可能得把两样都学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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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你最棒了！我现在终于想起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了......”
真嗣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呢。”
“嘛，你懂我意思就好了。对，就是这里，不要停下来......！”
看着不顾形象大喊大叫的明日香，真嗣感到一阵无语。
“明日香，要不要翻个身？”真嗣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看上去有点担忧。“这个姿势虽然不至于压到孩子，但我想亚纪在你肚子肯定不会舒服吧......”
“安啦，亚纪好着呢！”
“但......”
“安啦，安啦！真嗣......把那只脚也按一按吧。”
她能听见真嗣叹了口气，但他还是照办了。这样才对嘛，毕竟提出要给她做足底按摩的人可是他呀。虽然他可能也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接受这个提议......
现在，明日香正跪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用手撑着桌子，一边享受着真嗣的服务，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到亚纪。而真嗣则要可怜得多，他只能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明日香可以选择更轻松舒适的姿势，比方说趴在床上或者沙发上。尽管如此，脚底按摩带来的舒爽感还是让她心满意足。
“嘿，明日香......？”
明日香睁开了半闭着的双眼。“嗯？”
“我一直在考虑，关于未来......”真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
“未来？”
“我是说，我们可能没法陪亚纪度过一生......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里。”
明日香叹息了一声，她已经猜到了对话接下来会如何发展。“真嗣，重建世界是个很艰巨的任务，而且我也没说不支持你。但不管怎样，让我先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孩子总得一个一个生，好么？”
真嗣手上的动作几乎完全停了下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算是我们能多生几个孩子，把重建世界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们也太......”
“简直就是乱伦嘛。”明日香小声嘟囔着。
她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总是没思考多久就宣告放弃。眼前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何况，他们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能否健康地长大。光是把那孩子拖进这样的悲惨世界里来，就已经让她自责不已。
“是啊，这样下去会得遗传病的......”真嗣思考的倒并非是道德层面的问题。所有那些道德法律，那些约束着人类社会的条条框框，都已经在第三次冲击中随着人类文明一起毁灭。
“但是，明日香，如果我把余生的时间花费在医学研究上，也许我们可以重现出人工胚胎技术，还有体外授精......”
“嘿，你真觉得自己能做到？”
“嗯......我还有时间。”
“光是生存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明日香叹了口气，“我最近刚刚意识到的一点就是，当某件事降临的时候，你永远无法预见它带来的其他连锁反应。”
真嗣没有回答，于是明日香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啊，真嗣，让我们先试试养活三口人吧。重建人类社会什么的以后再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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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29~30周
我们今天经历了一次误报。当我们最终发现到那只是误报的时候，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如果那孩子现在就出生的话，生存几率将会大打折扣——尤其是考虑到我们并没有能力为早产儿提供医疗保障。
明日香身上开始出现孕期抑郁的症状了，她最近变得很敏感。我想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今天她才会误以为自己要分娩了。真奇怪，只有当身上出现的症状可能涉关亚纪的健康时，明日香才会变得如此急躁。如果只是自己不舒服，她总是默默地忍着，直到我发现她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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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明日香正站在衣柜前，给自己挑选一身合适的衣服。“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太胖了？”
真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倦的感觉仍然在缠着他。他强迫自己坐了起来。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
“真的？”明日香看上去有些沮丧，“连我都觉得自己......”
“我爱你。”真嗣坚定的声音打断了她，“我爱你，明日香，但从来不是因为你的外表。啊，虽然你确实是太漂亮了......”
“色鬼......”
真嗣笑了起来。“还剩不到一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降生了。明日香，我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身材，恰恰相反，我觉得现在我更爱你了。”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肉麻了。”明日香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对不起啦。”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学不会该怎样取悦明日香——何况这指的还是‘平常’的明日香。现在，随着预产期的临近，明日香的情绪变化越来越难以捉摸，有时候真嗣也会感到有点为难。但此刻，他还是想再试试。
“不过，不管肉麻不肉麻，你的美丽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这是实话，真嗣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明日香却全然不吃这一套。她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嘛，这句话讲的倒还可以，但是......”
“我已经连我最喜欢的内裤都穿不下了！这可是内裤啊！”她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悲愤，“所以，真嗣，你要是再敢用那么肉麻的话来恶心我，就别怪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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妊娠日志
时间：38~39周
今天我们又去做了一次B超检查。尽管看上去要比正常的胎儿瘦小一些，但这孩子的发育是正常的。体型更小的胎儿在分娩的时候也不会给母亲带来那么多痛苦，所以这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随着预产期的临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瞎想了，但我衷心希望我现在的担忧真的都是瞎想。
毕竟，我们要迎接的挑战还有很多，任何一步都有可能出错。我毫无接生的经验，仅凭书本上的知识，我很怀疑我真的能完成这个任务。通常，这种事情都会交给一个团队来做——医生，护士，助产士......但现在全都不一样了。这里只有我自己。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我一直学习的都是常规的接生技术，我从没设想过万一遇到一些特殊状况我们该怎么办。比方说，脐带绕颈这种现象不算罕见，但如果真的出现，我绝对无法给明日香做剖腹产......
学的知识越多，我就越是担心。这本日志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本来应该在这里记录我可能用到的数据，可结果......这里写的都是什么呀？全部都是我自己的牢骚话......
——嘿，笨蛋真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写什么吗？我早就知道了。你最近总是埋在书堆里看到凌晨两点三点，睡觉的时候也总是抱着这个本子，这就足以让我起疑了好吧！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别再疑神疑鬼了，行么？我好得很，亚纪也好得很，你看不出来么？这一路走来，我们克服了那么多困难，这次肯定也没问题的，相信我（划掉）相信我们。我们三个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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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炸响声让明日香不由得心头一颤。在心神稍定之后，她担忧地朝窗外望去。真嗣全身都湿透了，他正忙着在菜园里做最后一道检查，以确保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不会对这里造成太大的损害。
他坚持要独自完成这项工作——虽然明日香很不情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她做这种体力活。
“亚纪你这小鬼头，可别挑今晚出生啊。”
她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朝着卧室挪去。虽然目前她还没有感受到睡意，但想到真嗣正在外面奔忙，自己也就不应该再给他添麻烦，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好了。
真嗣说过，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最近，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在紧张和期待中度过的。也许还有几天，也许只剩几个小时，很快，他们的孩子就会降生到这世间。
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真嗣和明日香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婴儿房间已经布置妥当，只等着它的新主人入住；衣柜里，各式各样的婴儿服装一应俱全，尿不湿已经塞满了整整一个抽屉；另外，幼儿奶粉、儿童玩具也已经攒齐了满满一大箱。
“亚纪......”明日香低语着，脸上显露出幸福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妈妈要向你道歉。毕竟，妈妈和你的相识过程并不愉快呢......
“嘛，妈妈的措辞还真是保守呢，明明那已经远非‘不愉快’所能形容了。
“一开始，妈妈很害怕。妈妈我啊，在畏惧着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很担心这个小家伙会把爸爸的爱从妈妈这里抢走呢。这是最令妈妈痛苦的事情了。不过，恐惧也好，担忧也好，这都是妈妈在见到你之前的事。
“听起来很傻，是不是？”明日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别笑话妈妈呀。”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你。妈妈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哪里还有颜面请求你的宽恕啊......不过，亚纪，你好好地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在今后的生命中，妈妈一定会会全心全意、尽己所能地做出补偿。
“亚纪，妈妈我啊，绝对不算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本来，像你这样的天使，值得一位更好的女人来当你的妈妈......不过，妈妈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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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你在干什么？”
“修篱笆，你看不出来么？”
真嗣张大了嘴，他当然看得出来。他不明白的是，明日香怎么可以做这种挥着铁锤砸钉子的粗活？“你......你为什么不叫我来做？”
他走上两步，双手轻轻地搭上了明日香的肩膀。“听话啦，明日香，你现在该做的是......”
“休息？门都没有！自上周以来我就除了躺着什么都不能干，我都快烦死了！再说，你要忙的事情也够多了，”她侧过头，朝着一片狼藉的菜园瞟了一眼。“怎么，还嫌昨天那场暴风雨不够猛？能有我这样贤惠又端庄的妻子帮你一起收拾，你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明日香，你应该好好休息。”真嗣仍然没有放弃，“相信我，等到亚纪出生之后肯定有你忙的。”
“最后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再说一遍，我已经歇够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憋出精神病了！所以，真嗣，要么你让我在这里修篱笆，要么我就要上房顶去修太阳能电池板！”
真嗣无奈地垂下了头。自从他们认识的时候起，明日香就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在她心意已决的时候，继续劝阻只会招来更严重的纷争。
“明明你刚刚还在抱怨说自己后背疼......”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哈？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明日香，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铛！”铁锤敲击的声音已经替明日香做出了回答。
真嗣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啊！”
伴随着明日香的惊叫声，铁锤掉落在地。
这一瞬间，真嗣只感到魂不附体。他只想给自己脸上狠狠来两拳，自己怎么可以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明日香，你怎么样！是不是砸到手了！”他朝着明日香疾奔而去。
但是明日香看上去并不像是伤到了手的样子。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真嗣，她甚至尽力挤出了一个微笑。“笨......笨蛋真嗣！都怪你......害我没时间......”
她的话没能说完，腹部传来的扭痛感让她大口地喘着气，全身都渗出了冷汗。
“真嗣，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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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
在发动汽车的时候，真嗣一连失败了三次。他颤抖的双手根本无法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冷静，真嗣，冷静！’他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时间还够，别担心。’
他发动汽车，踩下了油门。在保证平稳的前提下，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开向医院。
此刻，慌张的感觉仍然没有完全散去，不安和恐惧仍然笼罩在他的心头。这一点从他的驾驶方式上就能看得出来。
“小心！”明日香尖叫起来。真嗣猛打方向盘，皮卡车以毫厘之差避过了横在路中间的一辆报废汽车。
“对不......”
“别说那些没用的！好好看路！我可还不想死......啊！”又是一阵强烈的宫缩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明日香变得愈发急躁。“为什么非要到医院去！在家里生就不行吗！”
“我们需要那里的设备。”
“你就不能把那些东西搬回家？”
真嗣耸然一惊，明日香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了。
“明日香，有些东西是搬不了的。我需要B超来辅助判断婴儿的姿态......”
“你就不能用手摸？你都学了些什么啊！”
“理论上来说，可以......”
“那你还去医院干什么？！”
“我不确定我的判断是否准确......另外，明日香，我们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医院。从第一次宫缩到婴儿出生，可能要过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你要让我......”明日香不得不停顿了一下，腹部的扭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让我这样疼上几个小时？！”
“对不起......”这是真嗣唯一能给她的答复。
他又如何不想替妻子分担这种痛苦呢？但他现在甚至连看妻子一眼都做不到。在这遍布障碍的道路上，他必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路况，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就在这时，真嗣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明日香，你确定这次不是误报......”
“绝——对——不——是——！”明日香几乎是在嘶吼了。
“可是，只凭两次宫缩来判断......”
“谁告诉你只有两次！”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次，真嗣也大声吼了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肯听我的话好好休息！”
“你给我好好看路！真嗣，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开始也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误报！但是......这次不一样，相信我。这次肯定不是误报。”
真嗣腾出一只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门，给自己过热的头脑降温。现在绝不是吵架的时候。
“明日香，你有没有记下两次宫缩的间隔？上一次大约是一分钟之前，那上上次......”
“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真嗣不想再说话了，现在看来，不管讲什么都只会让情况继续恶化。他加速朝着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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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终于扶着明日香躺在医用躺椅上的时候，宫缩又一次袭来了。她的身体不自然地颤抖着。
“四分钟......相隔越来越近了。”真嗣低声说着，极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紧张。“明日香，赶在下一次宫缩来临之前我就会回来，我保证。”
“你要去哪里？！”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最后轻抚了一下明日香的脸颊，转身朝着病房的门口走去。“我要去启动发电机。”
“你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么？！”
明日香惊惧交加，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真嗣回过头，看到了明日香眼中的恐惧。在几年之前，他也曾见过明日香露出这般神情。自那时以来，他一直都发誓要保护好她，他绝不要再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本来，这些杂事应该由其他人来做，那些医生和护士，他们要比他有经验得多。
本来，他唯一的任务就是陪在她的身边。
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真嗣咬紧了牙关。
“我马上就回来，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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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日香来说，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却像是永恒一样难熬。在看到真嗣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疼痛中熬过了一千年。
真嗣急匆匆地走向她的身边。他皱着眉头，按揉着自己的一条手臂。
“真嗣，你怎么了？”
“跑得太急了，在货架上撞了一下。别担心，只是擦伤。”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嘲笑他‘笨蛋真嗣’。其实现在她也很想这样做，她想告诉真嗣不用担心，自己还挺得住。回想起刚才他离开之前的那个痛苦又决绝的眼神......明日香很是自责，那时候她几乎疼昏了头。
所以，赶在下一波剧痛袭来之前，她一定得说点什么。
“可怜的小真嗣哟，抱歉害你担心了。你能为了我担心成这样，人家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我也想道歉，明日香。害你一个人撑了这么久，对不起！”真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路上我已经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了。”
“但还是不够快！你要是能......”明日香突然愣住了，某种温暖的感觉正从她的下半身传来。“真......真嗣？”
真嗣清楚地看到了，有液体开始从明日香的两腿之间流出。
“明日香，上一次宫缩是什么时候？”
“嗯......可能是六分钟之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嗣，现在还讨论这个有意义吗？我......我感觉自己就要生了！”
“已经六分钟了吗......”真嗣愣在了原地，“那次宫缩持续了多久？”
“这很重要吗？！”
就像是被明日香怒气冲冲的反问所唤醒一样，真嗣摆脱了呆滞状态，快速地行动了起来。只是，他脸上那严肃的神情让明日香感到一阵慌张。
平日里的学习成效终于在这时体现了出来。虽然略显慌乱，但真嗣还是准确地完成了所有的检查步骤。在看到显示屏上的婴儿影像的一瞬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亚纪所处的姿态是对的，头部朝前。
但随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真嗣瞪大了眼睛。“等等，有点不对劲......这孩子的身体......已经向前偏移了八公分？！”
“看来亚纪已经等不及要见爸爸妈妈了......”明日香尽力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真嗣却并没有把这当成笑话来看待。明日香能看出来，他对此非常紧张。
“啊！”
宫缩的痛感再一次传来，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明日香死死地攥住了真嗣的手，冷汗几乎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衣衫。“真......真嗣，有没有止痛药......我......我不行了！”
“明日香，要打无痛吗？我没有学过......而且这会带来附加风险的！”
“你自己试试这种疼痛再说！”明日香咬着牙，“少跟我说什么你没学过！”
“万一打过量了怎么办？在这种时候陷入半身麻痹会要你的命的！”
“那你就给我找点什么来！可恶啊......麻醉剂什么都行！”
真嗣痛苦地闭上了眼。
“恐怕我做不到。”他双手握住了明日香的手，任由她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明日香，来，跟着我一起呼吸，用我们学过的呼吸方法。这样应该可以缓解疼痛的！来......”
“去你的呼吸方法！”明日香咒骂着，全身缩成一团。
真嗣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按照他们学过的呼吸方法，极为夸张地大口呼吸着。疼痛已经让明日香失去了理智，也许只有这种亲身示范才能唤醒她的记忆。
果然，也许连明日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呼吸步调开始慢慢地与真嗣趋近。这种方法确实行之有效，疼痛开始慢慢缓解，终于降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
看着明日香渐渐放松了下来，真嗣混乱的头脑也终于找回了一丝平静。他终于可以理性地思考了。“嘿，明日香，在这里等着我。我去隔壁库房找无痛针。”
“不要！”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她再次攥紧了真嗣的手。“真嗣，不要去......没关系的，我......我能承受得住。真嗣，没关系的......”
她说的并非实话，无论是她刚刚才的表现，还是现在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慌，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也许是为了亚纪能顺利出生，又或者是为了缓解他的担忧，她还是这样说了。
“明日香，”真嗣轻轻地说道，把脸凑近了她的耳边。“能坚持到现在，你真的很棒！只是，接下来痛苦很可能还要持续几个小时，所以，别强撑着，明日香。既然我们有办法减轻痛苦，为什么不试试呢？”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虽然疲倦却也温暖。“没关系的，真嗣。已经不痛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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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真嗣一直坐在明日香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陪她一同度过每一次宫缩带来的痛苦。他的小臂上布满了明日香的指甲印，很多地方已经渗出血来。
他们聊起了两人共同经历过的一切美好与磨难，共同规划着未来的新生活。他们聊起曾经某人的某件糗事，直到两个人都笑出了眼泪。他们聊起了沙滩上的那场婚礼，衷心地祈盼着所有离他们而去的人们都能见证他们的幸福。他们甚至聊到了今天的天气，聊到了菜园里刚刚发芽的萝卜，聊到了刚刚出壳的那几只小鸡......
但其实，明日香并非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这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她刚才应该接受真嗣的提议，打一针无痛。这样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会好过得多。她甚至想让真嗣试试剖腹产，但是......这种事情，那个胆小的笨蛋是绝对不敢答应的。
‘笨蛋真嗣，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也变勇敢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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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缩的疼痛再一次传来，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样。明日香能感觉得到。
“真嗣......就是现在了......我要用力了！”
真嗣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随着下一次宫缩的来临，明日香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加油啊，明日香！”
“真嗣......疼......好疼啊......”
但是疼痛并没有击垮她。在她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的幸福都会如约而至，而在那之前，她一定得坚持下去。尽管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陷入了神智恍惚的状态，她仍然没有放松自己的身体。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还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灵魂最深层的恐惧。那个声音对她说，她的一切美好祈愿不过都是幻想，她唯一的命运就是在无尽的痛苦中轮回。今后那个美好的世界里，一定不会有她的位置。
“真嗣，真嗣......”她轻轻地呼唤着，“答应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明日香，我不许你往那个方面想！加油啊，亚纪那孩子就快出来了！我已经看到......”
“可是，好疼啊......真嗣......”这些话几乎是下意识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我觉得我已经......”
“不许这么说！求你了，明日香！相信我，头部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是......”
最后一次，明日香咬紧了牙，用上了仅存的全部力量。
一声响亮的啼哭在病房里响起，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明日香疲倦地闭上了眼。
下一秒，真嗣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个女孩！明日香，我们有女儿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昏昏沉沉中，她感觉真嗣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明日香？明日香？”
“明日香！！”
真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毫无意义。她的意识坠入了黑暗。
直到这最后一刻，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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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真嗣正俯身在她的床边。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真嗣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惊坐而起。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真......嗣？”
“你终于醒了啊。要是早知道你会昏厥，我就该多带几块糖的。”
“昏厥......？我不是死......”
“别那么说哦。只是体力消耗过度，低血糖了。另外，你当时出了不少血，恐怕失血也是原因之一......”
“真嗣，”在确认眼前并非幻象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明日香打断了他。“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嘘......你的声音太大啦。”他轻轻指向病床的另一边，“亚纪正在睡觉呢。”
明日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放着一张婴儿床，小小的亚纪在上面睡得正香。
“我检查过了。除了身体比较瘦弱之外，这孩子一切正常。”真嗣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倒是你啊，你才是令我担心的那个。同时照顾好一大一小两位女士可是很艰难的啊。”
明日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婴儿床。“我能不能抱抱她？”
“啊，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睡的......”
“真嗣，求你了嘛。”
他叹了口气，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明日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真嗣则抱着亚纪，坐到了她的身边。看着襁褓中那安详的小小睡脸，明日香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幸福与自豪涌上了心头。
“嗨，小亚纪。”她轻声说着，眼中盈满了泪水。“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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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几乎全文都是我在碎碎念！
哈，有人也许会觉得我最后的这个玩笑有点恶趣味。拜托，你们应该知道，明日香怎么可能死呢！
这一章涉及到很多术语，我也不能保证正确性，还望各位海涵！
我从没亲眼见过分娩的过程，我也不是女人，我更没有生活在一个毁灭的世界里。所以这一章的内容，我也不知道到底合不合理啊。
你们也许会问‘明日香就不能把验孕棒藏得更好一点吗？’，可是,我也没认真想过这问题啊......
好吧，我给你们几个回答，你们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好了。（1）剧情设计失误（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2）在潜意识里，明日香是希望真嗣能发现并阻止她的；（3）绝望让明日香失了智；
就个人而言，我更喜欢（2）。
关于妊娠日志，我本来是希望借助于这一意象，我可以更好地总结真香的经历和心路历程。但是......随着情节的发展，这篇日志逐渐变成了真嗣的情绪记录，而不是怀孕情况记录。
好了，暂时就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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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iming：这一章翻得我好痛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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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0 22: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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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0 22:5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