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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hower
碇真嗣犹豫地按了号码,那边的响声那么大而突然,不出所料的,接电话的并不是父亲。
真嗣表明了身份并让其转给碇副司令。当时,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完全就不是父子见的对话吗,传达一个命令,还是一个应酬?当碇元渡的声音沿着电话线传过来的时候,竟然一时答不上那一句“什么事?”不温不火,永远都是这样,好像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学校里……有些事……你、你来一下?”用的是问句。
“非要找我去吗?”虽然有问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嗯,找监护人也可以,还是你……来吧。”
“……”
“其实,那……算了,就让佐藤小姐过来吧。”
“究竟什么事?”
“我、我……打架了,对方要——”
“我来好了,别给人家惹麻烦。”没有说再见就挂了,如果是佐藤或其他人,应该会问“你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碇元渡的最后一句话放佛是从10年前传来,心里一阵惊慌。转过身来,一边是气势汹汹的母子两,一边是很伤脑筋的校长。真嗣垂着眼走过来,那个和他儿子有着相同傲慢神情的女妇人用她那夸张的绿色眼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哎……总算是做对了。
“那个……碇同学,不通知那边真的不要紧吗?”有点年纪的校长觉得脑门有点热。
“啊,没关系。”
不要和同学发生冲突,现在自己正处于联合国军部的直接保护当中,一旦人身受到伤害,对方可能要负相当严重的责任。这些个叮嘱,碇真嗣还是没有忘记的。尤其是,真嗣移动一下右腿,好像伤口被扯到了,不知道瞒不瞒得过。该死!
在接下来的等候中,整个校长室里除了偶尔那个妇人庸俗的电话铃声和她或矫情或呼喝的答话声,再没有别的什么噪音了。碇元渡近乎破门的巨大开门声使得除了碇真嗣以外的人全都将视线转投向门口,说着“打扰了”的他边向众人走去,边打量了一下那个贵妇身边的男生,就视线可及的面部而言,出手够狠的,这是可以得出的结论。
“碇先生,您是真嗣同学的父亲吧。”大概知晓碇元渡身份的校长怯怯地伸出手招呼对方坐下。
“啊,是的。”趁着坐下去的当下瞄了真嗣一眼,没有什么外伤的样子。这也是当然的,动真格的话,怎么说也算是在军部受训过的。只是用来打架的话,军部那些人恐怕要咬牙切齿了。
“哼!”女妇人将手提包甩在办公桌上:“有其父必有其子。没有教养的家伙。”
窗外那棵树上停靠过几只鸟,刚刚掠过那小块天空的飞机是什么型号的,好像军事课上学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了。
真嗣认真研究从校长室窗外可以看到的景物时,那个女人荒唐的讲演已经进行了25分钟了。中间碇元渡旁若无人地接听了一个NERV的电话,更是让女人暴跳如雷。而后,她自己也像变脸似的用腻死人的语气接了一个电话,继而再接再厉她的说教。
碇真嗣和碇元渡大概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情的态度保持过如此高的同步率过。碇元渡甚至觉得委员会那些人都不及这个女人啰嗦,而碇真嗣是真的开始后悔打了她儿子了。可怜的校长抹着汗,担心着搞不好自己会丢了饭碗。但能够让这个女人闭嘴的种种原因都属于极度机密。最后,碇元渡和碇真嗣说的“对不起”“实在很抱歉”怎么听怎么都没有真正道歉的意思。等到女人和她儿子走出房间后,校长支支吾吾的“这个事件……?”
“没有向总部报告的必要。”碇元渡看了看表。
“是。”
“一起走吧。”叫着一边的少年,如果不抓紧可能赶不上今天的测试了。后半句则是对着校长说的:“不过我对你们招生的准则保留态度。”
继吉成光辉的葬礼后再次和碇元渡同乘一辆车的碇真嗣没有像上次那样不知所措了,又或者是加上在办公室的时候,这次已经渐渐习惯了长时间的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说是习惯,也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两年前来这里的原因很久以前以为自己找到了。就是为了听一句父亲赞扬自己的话。以为只要抱着这句话,就可以生存下去了。傻的可以。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还在这里。这个问题,坐在身边的碇元渡也时常问自己。为了完成谁的期望?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为了在经历了两次冲击后的人类的未来?对别人说的那个理由和埋葬在心里的那一个,长着不一样的脸孔。
突然的急刹车和爆炸的冲击波让真嗣不受控制地像碇元渡身上压过去,而对方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自己的动作还来不及让男生觉得受宠若惊,熟悉的声音已经压迫性地袭来“下车去,快点!”
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个时候的真嗣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孩子罢了。那些骄傲、那些冷静、那些倔强,在这种场面下变得幼稚不堪。慌张和惶恐占据了整个的心脏。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和另一群人在这条人烟较少的街道发生了枪战。然后有一个带着墨镜的人说了句“副司令,我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领着两人朝一条小道跑去。
安全科的人吗?平时就一直有察觉跟着他们三人上学的人有点多余,想不到还真的有一天会派的上用场。
“副司令,恐怕是一些恐怖组织或者是暗中反对NERV的组织组织了这次行动。没关系的,很快总部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那人持着枪在前面探路,几分钟的跑动后,几人已经来到了一条荒废的巷道。比起刚刚已经平静下来很多的真嗣开始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应急措施和NERV手册上的相关事宜,并且开始环顾起周围的情况来。
无人的巷道,要是在这里遇到伏击就遭了,NERV倒是破例给自己发了佩枪,但是好像忘在车上的书包里了。就算死在这里,也只能怪自己了,这下……
碇元渡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让真嗣一下子漏掉了一拍呼吸,连父亲在这种时候也会感到害怕吗?就和自己一样。
“喂。你觉得他们这次的目的是什么?”碇元渡问着前边的人。
“大概是冲着副司令你来的吧。引起NERV的恐慌或是制造压力都有可能。”正说着,从前边墙角射出来的流弹着实让三人都吓了一跳。接着窜出来的人影不可避免地和那名安全科人员发生了打斗。扭打中的枪响后,倒下的是敌方的那个。
“赤道上空发现不明物体,图像为蓝色,确认为使徒。”葛城立即发出“全员第一战斗准备”的指令,然后对着赤木律子说:“真嗣他们呢?”
“明日香和丽已经回来了……真嗣那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
“可恶,偏偏这种时候。”
刚刚才将对方潦倒的人才站起身来,就因为在背后遭到偷袭而让手里的武器落到了一边,随即的格挡加反攻倒是起到了作用,当他看清楚攻击他的是碇真嗣,并且另一边还有举起抢指向自己的碇元渡时,他下意识地俯冲过去,在对方开枪没中的情况下,娴熟地一把扭下碇元渡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头。抬起头来才看见指着自己的枪口和握枪的少年。太小看他了啊,那个小子。趁自己转移注意的时候捡起了自己的枪吗?
“怎么会暴露的?”男人冷冷地问。
“NERV安全科的任务是什么,你们事先没有调查清楚吗。保护适格者的人却一句都没有过问真嗣吗。”即使被人用枪抵着也能这么冷静的大概只有碇元渡这个男人了吧。
“是吗?”男人冷笑了一下。
“大叔,说谎的时候不要说太多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会随便将自己的揣测说出来完全不像是NERV那群人会做的事。最让真嗣感到异常的是父亲抓住自己手这一点,果然是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吗。
“少罗嗦。”被小孩子说教后有点恼怒:“快把枪放下,不然的话。”说着更用力地按着枪口。
切,这种桥段为什么烂俗得像是电视剧一般呢,连说出来的台词都是,真嗣忍不住要骂一些脏话。
“果然。”碇元渡直视着真嗣:“目标是真嗣吗。”
这种情况下要真嗣放下枪的理由,既不逃跑也不开枪的理由。果然只有这一个吗。Kuso,低估了这对父子呐,枪支开了保险,握枪的姿势也很标准,虽然呼吸的幅度很大,但是握枪的手都没有怎么抖,看来前两年在美国受训的传言是真的。
这时,天上砸下来的稀稀拉拉的雨水让真嗣不得不闭上一个眼睛,流到里面去了。最要命的是,觉得刚刚的激烈动作让腿上的伤更严重了。只是这样站着不动就疼得要命,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不行,不行,集中精神。这个时候分心的话……
不过,再怎么坚强也不过是个17岁的孩子,为了活捉他,自己刚刚都已经亲手杀了一个组织里的同伴了,不可以失败。深呼吸,“把枪扔到一边。我们的目标只是你,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观察到少年的脸上神色有了些许变化的男人继续说:“你也不想你父亲死在你面前吧。”
这个时候,依旧不露声色的碇真嗣在碇元渡看来是那么陌生,与记忆中的,两年前的都完全不同了。他所知道的碇真嗣是会歇斯底里的哭泣,蜷缩在背光处里不住发抖的少年。不认识的这个少年,被雨水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的少年,沿着枪口直视着自己的少年,碇元渡,忽然欣然微笑了一下。
开枪吧,你一定想这么说。
今天的雨真冷啊。
第三次冲击后,这个城市再次有了秋天。怀念的季节。
你了解我吗?
突然很想睡觉了呢,怎么办?
回去一定会被裕子和美里小姐骂的,明日香也会吧。
你以前不明白我,现在也是一样。父亲。
“哐当”
金属擦着水泥地旋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一个水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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