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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hree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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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君,起来了。”
他立即醒来,尽管在美里进屋之前他睡得很熟。一侧的耳机从耳廓滑落出来,能依稀辨别出带着点噪的熟悉片段。黑发少年手支着床铺,穿惯了的蓝色t恤浸着汗味——在那天之后就再没换过。
从他拯救世界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从他搭乘EVA执行最后的任务到现在已经三天了——那是从开始就注定由他执行的任务……
——我杀了薰——
//杀了他……//
——他在我掌心里支离破碎……
//我不想啊……//
——抹杀他,因为他把未来留给了我们——
他甚至想在那之后杀了美里,因为美里说薰的结局本该如此……毕竟他是……毕竟……
//……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但是他,碇真嗣,却抹杀了他。
//就像我的父亲给予我生命……就像他诞生于亚当……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却做出了选择……把未来留给了你——
如果真嗣没有被迫接受这份怜悯……
三天时间过去了,黑发少年将自己深深沉入梦魇,意识模糊地半梦半醒。他不知道也不关心未来将会发生什么。美里见惯了他的状态,毫不惊讶地放任其自流,父亲还有其他人也没有联系。他拯救了世界——换句话说,他做到了他们想要他做到的一切——那他还有什么用呢?
真嗣至此迷惑了,脑内时间跨度变得恍惚,如果他们还要他搭乘EVA呢,如果他们……
“真嗣君,赶紧起来,快!”
美里用鞋尖急躁地踢着他的床沿,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是焦急多得多。黑发少年坐起来,看见她手里有个旅行袋,美里正飞快地向里面扔他抽屉里的所有东西……
“美……美里小姐……你做什么!”
当美里打开他装内衣的抽屉时,少年瞬间僵红了脸。但是美里丝毫没注意也没在意,依旧迅速地收拾其它她能找到的东西。
“你必须赶紧离开这,今晚就走。”
“诶?”
美里没有慌张,或者说不怎么慌张,动作流畅迅速,很快就收拾出了他的行囊,衣服和乐谱塞满了旅行包。美里的眼睛扫过大提琴——他唯一拥有却对他没有价值的东西——但在真嗣看来美里似乎就没看见它。
“……等你安定下来,再买一把吧。”
他从没见过她如此焦虑,从没见过……你看一般时候,人家总是拎着罐啤酒,旁若无人,背心裤衩地在桌边一盘腿,坐等事件平息……
“美里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美里转过身看了他好一会儿。真嗣真希望他没问……他知道不会是使徒来袭,或者,如果,塔布里斯——
——//薰//——
——如果他的薰不是最后一个,美里绝不会帮他收拾东西,叫他离开。
“是SEELE……他们向NERV开战了……”
“什么?!”
美里向真嗣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但里面已经没了笑意。
“我真的不清楚,真嗣君……但是,当你消灭了最后的使徒……”匆忙中美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瞬少年的战栗,“准备出发吧,也许是司令干的……与使徒的战斗结束后,SEELE的整个计划很明显地改变了……但是令尊控制了第三新东京并且……我甚至不知道,SEELE的……另一场战争就要开始了,就好像……”
“父亲?”
美里再次僵住了,但是仅仅片刻。真嗣明白他再也无法了解将要发生的一切,至少无法从美里这知道。
“令尊希望你离开这里,真嗣君。这个账户里有钱,他说你知道在哪里。拿上这张票,马上离开这儿,远远地,去看看世界吧……”
是的,真嗣知道钱在哪里。即使作为父亲并没有爱他,碇源度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有什么发生,他的儿子就能离开并且保护自己……
从某个角度看,这是他做的最恶毒的事——让真嗣安全地活下去,即使他们互相间都明白,他不被父亲所爱。没有人爱他……也许除了……
//大概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和你相遇。//
那是他今生遇到的唯一的爱么?那是他倾尽所有也无法挽留的唯一时光……那个和薰在一起的夜晚,仅仅是轻轻切切耳语般地谈话,仅仅那么一小会儿……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你怎么办,美里小姐?”
他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美里取下了短裤腰带上的枪,检查残弹量之后喀嚓一声上了膛,她眯起眼睛,坚定地透过墙壁般直视前方。
“我得去救明日香……那孩子现在无法逃生,而你不同。”
真嗣再次颤抖起来。尽管他能肯定,美里并不是有意让这话轻蔑得听起来那么刺耳。美里移动到前厅,真嗣跟了上去。
“……那,丽怎么样了?”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不管丽是谁或者丽是什么——真嗣都不希望她出事……他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丽和令尊在一起……”美里闭上眼睛,叹息一般,“你必须走了,真嗣君……对不起……”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美里转身拥住了真嗣,迅速而有力的拥抱,但是黑发少年并没有回抱她,不能回抱,因为他不能拉住她,不能和她一起走……真嗣知道她不得不走了,她的行动如同语言一般做出了回答。
他必须习惯。从此往后,她便不在了,不再了。
美里转身将钥匙抛给真嗣,又把枪别回腰带上。“走之后把门锁上,也许能稍微迷惑他们一会儿……”
伴着桌椅的碰撞声,脚步声,挟裹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声音……她走了。真嗣独自站在幽暗寂静的房间里,旅行袋趴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所有这一切记录着他在第三新东京的生活,他作为EVA驾驶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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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真嗣思考了两件事情,自己和片片。一时不禁有点恍惚,也许蹭回床上,让SEELE或者别的什么人闯进来找到他,杀了他,或者带回去研究,严刑拷打或者做些别的他们想做的事情,这样是不是更轻松……
很快他发现那只企鹅不见了,虽然真嗣没有印象看见它被送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虽然没有什么命令或者指引,他还是迈开双腿,准备按美里吩咐的做。黑发少年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仅仅是为了在行走其间给他的脑子一些事儿做,他把旅行包挎到肩上,夕阳照着他孤单的身影,转动钥匙,锁门,离开。然后把钥匙塞进了最近的井盖里,向银行走去。
再没回头。
真嗣甚至期待被抓住,他在空气中仔细分辨着警笛的声音——SEELE用警笛么?——同时也注意着可能会有黑衣人突然跳出来把他拖走……但是什么也没有。他提走了账户里所有的钱,他并不关心到底有多少,只是注意到银行职员看起来是被这数目吓到了,连银行经理都出面监督这笔交易。
他们问他拿这么多钱要做什么。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之后真嗣步行去火车站,自己买了一张票,到所能到达的最远的目的地,接着在平稳行驶的火车中睡着了,车轮和铁轨接缝有节奏的碰撞声伴他入梦。
他做了一个最甜美的梦,那里有他唯一的快乐和温暖,梦里他被修长的手臂环抱着,他伸出手揉乱那一头银发。那蓬乱银发不断变换着色彩,闪耀的金,深沉的灰,纯净的象牙白,殷红眸子里含满着深情,笑眯眯地注视着他……而除了这些意像之外就没什么了。但只有一点,梦里的他是被爱着的。
真嗣在火车减速的时候醒过来,停车后就下车了……提着行李赶着第一班出境的客船离开,然后在紧闭的船舱里哭着睡着了,因为渐渐看不见的日本,更为了那个梦,心里塌了一片,比离愁更加痛彻心扉。
少年不断地逃离,就像美里说的那样。他先去了印度,跨越整个中东地区,看埃及的金字塔,看地中海沿岸的日出,坐在梵蒂冈城看流云白鸽拂过。即使是第二次冲击之后,有些地方依旧风景如画,真嗣游遍世界各地,安静而孤单,尽管有足够的钱让他尽情挥霍。除了打招呼和礼貌性的微笑他和别人没有任何交集,他能回应这些好意的途径也只有那与生俱来的安静。
他在欧洲逗留了几年,漫无目的地游荡,如果有人看起来想要追捕他,他便更加马不停蹄地游荡来甩掉他们。假定NERV真的已经出事了……或者父亲只是想摆脱他?他甚至美里小姐对他们来说都是累赘?
这一天,他的问题得到了回答。偶然翻看了可能是在法国火车站买的一份报纸,当然其中文字真嗣一点也看不懂,只是看见了图片……SEELE和NERV的标志被印在头版上。
用了几天时间,真嗣一个词一个词地查字典,缩在旅馆里终于把整篇文章译了出来,毫不放过新闻里的任何词句或图片。
没什么重要的内容,直到他读到最下面的几行,关于一个未被接受的计划——几乎没有什么详细情况——德国和日本各出资数十亿美金,一个防卫性的计划……
第三新东京市,NERV,最终教条几乎全部抹消殆尽……真嗣了解他的父亲,憎恨告诉他,碇源度不会允许自己重要的东西被毁,比如他的生命……
碇源度死了。
//那么,如果他已经……那么“她”就没有理由再……//
绫波丽,或者说她的某种存在形式也会跟着一同逝去。真嗣只希望她那时能在她的零号机里,战斗着活下去,虽然她并没有那样的愿望。
NERV在最后的时刻里都发生了什么,当然没人会知道真相。被报道的当然只是修正过的故事——仅仅是件丑闻,小事一桩,夸大其词而已,纳税人的税款被用来……人们叫嚣着愤慨了一周,之后事件就平息……
真嗣怀疑,如果有人继续挖掘从而接近了真相,SEELE是否会再次掀起战争,使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真相是什么?我到底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薰喜欢我……我知道,他所知道的比SEELE和NERV加起来还要多……//——
/……我知道他喜欢我/
真嗣将脸埋在臂弯里,心里塌掉的一片深不见底,碎片渐渐铸成一片冰冷的湖,里面汇满了他的泪水……随着时间不断侵入柔软的更深处。所以他本来不用再哭了,反正整个心已满是泪水,但是他经常忘记这一点……
在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真嗣去了德国。他想去看看那个叫明日香的女孩生长的地方,他时时提防SEELE的跟踪,但也很怀疑,SEELE是否真的在意他的存在。他并没有故意掩藏自己,除了他从不使用信用卡也从不在任何地方签名……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在找他呢……
德国是个美丽的地方。真嗣竭尽全力搜寻关于明日香或兰格雷家的一切,但还是没找到她,也没有关于美里的什么线索……
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是那个最没有求生意志的人。//
真嗣继续旅行,去英国,爱尔兰,穿过瑞士,跃入荷兰,转行挪威,安静简单地生活着,安静简单地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在这里那里买一本书,但却没买过大提琴的乐谱……他时不时在琴行里练习一下,总能引起小片的围观。他不止一次地被邀请回去接着演奏,有的时候他也会答应……
最后,真嗣到了美国,纽约——或者说是重建的纽约。他曾经听说这座城市到了约定之日同样也会被诅咒。
……就算这样,真嗣最终还是在这里停下了旅行的脚步。
他留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个城市和他以前到过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停下来,试着开始新的生活,或者新的自我。
也许是因为那天他收到的包裹。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明日香·兰格雷寄来的。没有来信地址也没有邮戳,只有她字迹潦草的名字,他很怀疑这是谁写的,如果美里活着并且和她在一起……
如果他能停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收到包裹——他确实这样做了,并且收到了包裹……每一个都没有地址。但是至少使他知道她还活着……这么一想,真嗣便觉得这字迹真是漂亮。
真嗣租了间小公寓,十年来,他第一次在租约上签下了真实姓名,从一家中介公司找到了工作——在一位年轻的爱尔兰籍盲人女性开的花店。一同经营的还有一位长他几岁的男子,虽然是金发碧眼,但这家伙潇洒恣意的举止让他不由立刻联想到了加持先生……
在那次袭击之前,生活十分平静,异常宁静。真嗣终于用他那笔经过长期旅行后依旧很庞大的财产买了一把漂亮的大提琴——他考虑余下的部分是不是应该作为他的遗产——参加了当地的交响乐团。一天,黑发男子在排练厅外发现了这样一则广告:一位女歌手需要有人为她的爵士伴奏。年轻人并没有演奏过爵士,不知为何,他撕走了联系方式,希望给这太过普通的生活注入哪怕一点点新的活力。
开始,克莱尔显得有些别扭。如果说那不是敌意的话,她对待他的方式像精力充沛的明日香——那个有火焰般长发的女孩是否逃过了敌人的追杀?真嗣可以把她给的任何乐谱演奏得极尽完美。于是尽管不怎么情愿,她还是很快就对他刮目相看。给克莱尔伴奏,交响乐团排练,学英语,打理花店,这些片段混合起来奏响,汇成了他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主旋律。
真嗣经常在甜蜜与惨叫的撕扯中惊醒,梦里的他乞求父亲帮助他,不要杀了冬二,乞求薰不要那样微笑着请他将自己抹杀,真嗣拉紧操纵杆,埋葬了薰的生命……他唯一的幸福……
有时他也会从另一个梦境中醒来,梦里他被一双温柔的手臂紧紧环抱,象牙白的皮肤,柔软摩擦着光丝的翅膀,他如此安逸地陷在这拥抱中……而这个梦比梦魇更让他哭得胸口绞痛,为那从来没有到过的幸福……他如此期盼和奢望,却从来没有来过。
剩下绝大多数时间,真嗣过着简单的生活。任NERV、SEELE和其他相关的一切埋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沉入记忆深处……直到有一天他不再记起自己是EVA驾驶员,不再记起薰支离破碎的身体,不再记起手上残留着另一个少年的血液的触感,那样的温暖残酷又鲜明。
任时间消磨着一切,顺其自然地忘掉对他来说应该是最珍贵的记忆……关于美里,关于和明日香玩了一夜的纸牌游戏,关于丽的微笑……
……关于那次和薰在浴室里,银发少年带着澄澈温柔的笑颜说喜欢他,说他的心纤细脆弱如同玻璃一般,真嗣红着脸看着薰那双坦诚的眼睛……
现在,真嗣再次试图淡忘这次袭击,让恐惧从身心消除。他经历过比这更大的痛苦,这次也不算什么,他希望生活的重心再次转移到花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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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嗣……你确定不用我帮忙吗?”
布莉吉妲跟在他身边左右转悠,看着他小心翼翼将一个景泰蓝花瓶搬进花店里。真嗣能听见,在他身后,本也干着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他的那个花瓶更大。
“一边去,布莉吉妲!让真嗣清净一会儿,人家是二十四,你当他四岁孩子啊!”
本吼道,甩了甩及肩长发,用他那强壮的胳膊把花瓶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对吧,真嗣?”
真嗣点点头,小心地举起瓶子放在自己头顶的架子上时,真嗣瞬间感觉缝合的伤口拉紧了。毫无疑问,他明天会觉得有些疼,但对于能像这样工作来说,这是值得的。他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人们……他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的友情,这感激之情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好了,布莉吉妲你瞧!他好得很!”本大力拍着真嗣的肩膀说道。黑发男子隐忍着没有叫出来,挣扎着保持平衡,这强壮男人表现得过于热情,几乎要把他拍翻在地了。
“抱歉……”本轻笑一下——很明显,由于真嗣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所以他口气中也并没有多少歉意——他觉得黑发男子踉跄一下挺好玩的。布莉吉妲叹了口气,她几乎想用手边所有的花瓶砸她神经大条的同事,但她只是蹙了眉像真嗣一样浅浅一笑,就转回去计算库存清单了。
这里的生活和过去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如此的和平安宁。真嗣在这里生活得十分安逸,这里没有任何人会要求他做过分的事情。布莉吉妲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但这并不妨碍她有着温和的性格——即使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女孩也从不对他生气。在他们一起的时光中,他无法给这个德国女孩什么,布莉吉妲也从没向他所求过。
本则是真嗣见过最好相处的人,天性善良又开朗,好脾气又相当体谅人,这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很快就把真嗣当做是好朋友,虽然他们说话时本必须俯视真嗣。真嗣自己并不介意被当成弟弟,但他能感觉到,本在他身边总是有点紧张,虽然他总是用玩笑掩饰过去,但是有些时候实在是过分热情。
薇拉是掌控这个店的人,虽然真嗣并没有问她是否真的是店主。这位盲女也许是真嗣见过的唯一比他还安静的人了。薇拉无论是工作还是行动上总是安静得使人不易察觉,有的时候,几乎让真嗣想起薰——当然这不是因为他累得忘记了去遗忘。
他们四个人将花包装派送到许多闹市区……写字楼,小公司,当然,也送给朋友,家人,爱人,等等等等。
本承担了大部分派送工作,布莉吉妲管理订单。真嗣则整理订单,打扫,做一切店里需要他打下手的事情。真嗣负责大部分包装工作,薇拉拿着去看望他的那束花包得很奇怪,但是真嗣觉得手法非常熟练,那明显是她独自完成的。
//令人惊讶的配色,因为她看不见……//
他时常担心薇拉——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真嗣总觉得这是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但是薇拉没有在小巷里被袭击,不是吗?//
真嗣不禁自己轻笑了起来,给花瓶调整了一个新位置,然后往里面随意插了一束花,禁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嫩蕊的馥郁清香,在花瓣扫过他的手心时,浅笑逐渐加深蔓延开来。这样的生活如此美妙,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如此美妙的生活……也许不算很完美,大部分时间也没什么非常值得快乐的事……但这样的生活就是如此安适祥和……
“真嗣,电话!”
黑发男子向布莉吉妲点了点头,那姑娘搁下听筒,继续看书。真嗣把整理好的花摆进花瓶,拍拍手上的灰,去接电话……
唯一会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的房东,唯一的理由是……
//一起该死的入室行窃……//
黑发男子祈祷大提琴别被人偷去了。倒不是因为他买不起——而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把琴,很喜欢它。大提琴不止是木头和琴弦的组合,而是……
“您好?”真嗣已经开始有点苦恼地皱眉了,失望……但是那个声音很低沉,可以肯定是位男性,但绝不是他的房东,甚至不是任何他认识的人……
“是碇源度的儿子,碇真嗣吗?”
黑发男子完全哑然。要不是僵在原地,他会把电话扔了,但他隐约知道,他不得不回答……不得不说点什么……
“家父已经过世了。”
他挂了电话,但是手指却还迷茫地攀着听筒,目光失神。真嗣确信,如果电话再次响起,他一定会惨叫出来。但是电话就这样安静了。
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激得他心脏怦怦直跳……这通电话背后有成千上万的理由,但是唯有那个组织能促成这件事情,能找到他,会提到父亲的名字。
SEELE。
他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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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没问题么?”
“没事儿,真的……我只是有点累了。”
真嗣微笑着搪塞了布莉吉妲担心的目光。他制造出一种和平的假象,但在这假象后面的心中,只剩下填得满满的恐慌和动摇。
//当然,对朋友隐瞒什么是不对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你不会理解的,就算我告诉你,结果无非是你认为我疯了,或者你会被他们灭口。//
/我,碇真嗣,曾经拯救了世界……/
即使在自己脑子里想一想,也觉得这话很白痴。
真嗣刚跨出店门就看见了他的敌人。布莉吉妲说她要多留一会儿,还有些单子要整理,她走的时候关店门,他高兴地同意了。如果他是独自一人的话,很可能会有人受伤。
//任何人……包括自己//
两个男人,统一的黑西装戴着墨镜,从角落里的汽车中注视着他,愚蠢的掩饰使他们欲盖弥彰。真嗣非常清楚自己是他们的目标,以及他们是谁。所以尽管他们只是呆在那里,真嗣也已经能感觉到心跳得几乎无法承受,好像被谁紧紧攥住向外扯一般。
//他们根本没想隐藏身份……你知道的,通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还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已经十年了,自从他逃出NERV的漩涡已经十年了。很明显,SEELE已经赢了,那他们还要他做什么呢?
真嗣冷静地迈开步子,他刚闪过转角,那辆车就在身后启动了。他没有焦虑地四下观望,这附近一定还有许多他们的同伙,隐藏在什么地方……
他当时虽然果断地挂了电话,但是没打算逃跑。黑发男子很明白,即使现在逃掉,他的余生也都将在追捕中度过……况且,只要行动不当,他那些没愈合的伤口都会发疯一样地疼。他一点儿也不想逃跑。
//如果他们真的需要我……他们会不择手段的。//
真嗣走进街角的咖啡厅,那家店和他住处只隔了几条街,但他以前从没自己去过。他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小杯意大利苦杏仁酒。通常在为克莱尔伴奏结束后,他都喝这些,那是在乐队成员们的小聚会上……现在的感觉,好恶心。黑发男子小口啜饮着,防止蝴蝶落进他的嗓子里,尽管那些苦涩的液体会像洪流一般,将他们悉数淹死。
//淹死蝴蝶……嗯,那样更好……//
他害怕的时候思维怎么会变得如此混乱,脑是怎样把不相关的点联系起来的……
//我才不害怕……//
不妙,他生气了……因为他的确害怕。他原以为,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很踏实,但是仅仅是一个电话,就粉碎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坚持……
他几乎要感谢自己的神经过敏。
终于他看见那两个男人紧随一个身着灰色绅士风衣的男人一起迈进叮当轻响的店门。
没有自我介绍,他们径直走向真嗣,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穿灰西装人的两边,三人围着桌子。这些人看起来都是美国人,虽然真嗣不太擅长区分美国人,欧洲人和加拿大人……
“你好,碇先生。”
是美国人,没有任何口音。真嗣将浅灰瓷器贴上下唇,又抿了一口咖啡,试着不要暴露出紧张,同时不流露出和善,不表现出任何感情……
“你隐藏的并不好……简直让人觉得你是想要被抓。”
如果男人是想故意激怒他,真嗣倒并不介意这点,同样如果他是想表达这样的观点,那黑发男子更不关心了。
“为什么我要焦虑地躲藏?SEELE已经拥有了这世界上全部的资产……如果我想要隐藏起来,结局无疑非常悲惨——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把我揪出来。”
男人只是微笑地将十指交叉在面前,很明显是故意忽视了年轻人言语里的苦涩。
“我同意……但是你为什么又挂了电话呢,碇先生?”
“叫我真嗣。”
——//别叫我碇什么的,那样听起来简直就是在叫我父亲……//——
黑发男子又嘬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将注意力集中在舌面上残留的苦涩沉淀物上似乎成了一种乐趣。
“你们这些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已经十年了……我都怀疑我是否还会驾驶EVA,如果我能还记得的话……”
“哦,不会的,碇先……真嗣。”男人再一次轻笑,真嗣轻蔑地眯起眼睛,他已经开始厌恶这个表情了,“我认为驾驶EVA就像骑自行车……只要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忘……”
——/永远不会忘……是的,我永远不会忘!……所有你们逼我做的事情……/——
“……但是你完全可以设想,最初的几架EVA已经被全数销毁了。”
真嗣因震惊而退缩了。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触摸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被掩藏了十年之久的冰冷坚硬的秘密。
//丽,我很确信发生的事情……而且她……//
“我父亲?”
“NERV被全员歼灭,包括你的父亲。”
除去这些之后真嗣迷失了思考的方向,亦或者是应该作何感想,他只是单纯不想在这些男人面前有任何举动。
“那么……几位为什么跟着我?”
灰衣男子稍稍向前倾,真嗣看不见他的眼睛。那家伙墨镜的硅蓝色镀膜反射着冰冷的夜色。镜片上映出两个与自己相同的影像,看起来清晰而异乎寻常的小巧……
“我们需要你再次拯救世界,真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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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
1. 请给我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些拼写方式和专业术语。这是我第一篇EVA同人,所以,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一些事物。
2. 接下来的故事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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