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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嗣】Whisper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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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16 21: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Chapter Eleven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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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天使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很明显它们无意寻找薰,还不知道他已经复活了也未可知。越是靠近主天使他便越清楚地感知到它们真正的目的,在错综复杂的联系中,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真嗣。//
薰心不在焉地踱着步子,径自在纽约市中穿行,他封闭了一些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以便和真嗣的感官同调,这感受如此真实,真嗣每次活动或挣扎引发的痛楚镜像一般投射在薰的意识里……
//他会平安无事的。他曾经消灭了所有的使徒,他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都强大……他一定可以对付哈士麦尔。//
脑海中盘绕的思绪并没有拖住薰的脚步,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EVA是禁忌的存在,甚至违逆天道,但它们曾经是最强悍的武器,比蒂斐厄斯更能保护真嗣——薰知道战斗服的事——蒂斐厄斯令真嗣拥有足以媲美主天使的力量,却不足以取胜。银发男子坚信恋人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不是真嗣的战斗,他不应该卷进这场无谓的纠葛中……
//……假使你从中干预恰好被真嗣看见了怎么办?//
那倒是正中下怀,如果可以保护真嗣不再受伤,这样倒是再好不过。薰的自信绝不是不经大脑的一时兴起,恰恰相反,这是经受了致命打击后的决绝。
//生存和死亡对我来说是等同的……//
曾经自己那么确定的话语,现在刺耳得像个难听的笑话。无论如何真嗣不能发生任何不测,付出任何代价在所不辞。
想到这里,银发男子不由得强迫疲惫的身体打起精神加快脚步,即使如此,他到得仍然太晚了,除了满目疮痍的跨海大桥,什么也没有。薰的心中明镜儿似的,警报也曾经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回响,但是现在的他除了估量战斗造成的破坏,什么也做不到。
桥体2/3被毁得面目全非,钢索毫无生气地拖到地上,蔓延过碎得七零八落的水泥,另一端消失在不知是真嗣还是使徒打穿的洞里……很明显他站错了方向。目之所及只有几乎被黑暗淹没的残垣断壁,以及海对岸不甚明晰的灯火。
见四下无人,薰便毫不犹豫地一路飘到对岸,就像他下降到最终教条区一样。人类的身体多少都会限制他原有的行动方式。
第一步踏在岸边,薰便恢复了人类的行走方式,掩藏在黑暗与钢筋水泥之间穿着深色套装的自己应该不会被看见才对,至少真嗣应该不会希望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是在六点档新闻的奇闻怪事栏……
//真嗣……//
/……塔布里斯。/
银发天使猛得回身寻找这低语的源头——那不是依靠空气传播的声音,只是深深地回荡在脑海中——夜幕掩藏了一切真实,黑暗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敛藏在同样具有人类形态的躯体中……不过薰并不关心……
/……你在做什么,塔布里斯?/
//明知故问吗,萨多基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即使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仍能感觉到,她在笑。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薰轻轻点头。//……我也是,但是这一次,我一定会按照我的意愿行事……这是我的选择。//
寂静。风里夹杂着某种异样的气息在黑暗中漾着涟漪……
/你总是那么自信满满,成竹在胸……虽然你过度自负,但我还是最喜欢你了……塔布里斯,你这次确定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银发男子再次点头表示肯定。
//我不会再允许自己判断错误。//
黑暗中凭空生出一条手臂指向天空。
/……这些话还是过后讲给他们听吧。/
薰顺着她指的方向转过身,空中闪烁着炫目的光辉,两个东西纠结缠绕,如流星一般自高空坠落——是真嗣和主天使——他甚至能感觉到身着战斗服的男子疯狂而孤注一掷的专注。如星辰般闪耀的孩子所向披靡,是的,他会赢得最终的胜利,银发男子甚至能预见战斗的结果——
//等等……那是谁?//
黑暗中有几点不甚清晰的光亮,和自天空坠落的星辰相比,这点亮光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薰看得很清楚,身为使徒的他虽然拥有人类的外貌,但视力也像其他方面一样远超常人——空中的适格者,地面上的操控者,黑暗中的男子正用摄像机拍摄真嗣战斗的过程,衣袖上带着一个薰再熟悉不过的标志……
//SEELE?……这些人,他们是……//

正是这伙人创造了蒂斐厄斯,像枷锁一样牢牢禁锢着恋人的身心……也正是这伙人强行将真嗣推上战场。
//SEELE……没错,至少这样他们就可以苟活下来了。//
薰掉转方向,没入夜色之中,再没回头,刚才的萨多基尔只是灵体,而真嗣离胜利也只有一步之遥……这场战斗绝不让步——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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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打字的时候维吉尔依在他脚边幸福地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在薰确定了真嗣尚且还算平安无事后,便回家开始了这项工作……
晨光悄无声息地漫进房间,银发男子停下手边的工作,静静地注视着房间中的一切渐渐被暖洋洋的金色包裹……在他殷红的瞳孔中留下难以消融的日出印象……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已经熬了一夜……眼睛,后背,手腕,到处都酸痛难耐。虽然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但这人类的身体确实需要休息。
//真嗣已经睡了……我能感觉到……//
他多希望自己能有时间和他一同睡去,在梦中给那孤独的孩子一个小小的惊喜——当然,他常梦见真嗣——但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还有太多真相等待他去挖掘,SEELE已经解除了对他的监视,他们的精力都放在第一个主天使身上——这是绝佳的机会。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搞到了自己的电脑和全套配件,这机器听话地黑进了SEELE的档案库——很讽刺的是,买电脑的钱也是从SEELE的账户里提的,那个他想要彻底颠覆的组织。
//不对,有点异常。我所知道的SEELE比现在这个强大得多,几乎是无所不知……亚当,莉莉丝,使徒……还有我。//
因为早先的系统几乎被破坏得差不多,薰比想象中还顺利地登陆了自己的账户,似乎没人想到,还会有人会使用这个系统……
//如果有什么人在监视着一切,毫无疑问是新SEELE的人,但是这里的防火墙太弱了……他们没想到有人会用这个古老的系统。//
薰还是搞不清楚十年间SEELE究竟发生了什么,SEELE和NERV是怎样覆灭的,又是什么让真嗣的生活发生了如此变故……
//真嗣。//
银发男子想把注意力拉回手边的工作,不过想再次集中注意力似乎很难。
他已经做好了和主天使战斗的准备,这个SEELE的分支虽然不像它的前辈那么强大,但也具有潜在的危险……毫无疑问,他们知道关于他的某些情报,当然更不会允许他和真嗣有如此暧昧的关系……那孩子是他们的王牌。
//王牌……我玻璃心的恋人啊,你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件武器。//
手边的显示器突然有了反应,他先前最好奇的问题得到了答案,各种图表以及数据在显示器上飞快的滚动。
//名叫蒂斐厄斯……那么……//
薰恣意地陷在扶手椅中,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显示器中蒂斐厄斯的开发记录。这东西简直是科学上的奇迹。它的首席研发托比艾斯·肯特(译者注:托比的全名),利用了与EVA机体完全相反的开发手段,这种科技简直是对EVA研发组的公然叫嚣,不过她也从完全相反的方向解决了相同的问题,战斗服可以在任何她要求的领域中完美地作战……
//简直难以置信……但是……//殷红的眸子凝视着托比的档案,看似很容易被人忽视的细枝末节,实际上——
//哦,我明白了……//
……但是谁策划了整件事情的始末,谁在幕后操控着这个SEELE,直至最后研发了这无双的武器?
凯特。这名字一遍遍出现,几乎在每一份文档,备忘录,甚至无足轻重的文件中出现……薰在一份旧档案里找到了一张照片,扫一眼文字部分,不难概括凯特的性格,果断而冷酷……
//太残酷了。真嗣,对不起……我应该早点陪在你身边……//
薰并不认识凯特,却也不奇怪为什么新的SEELE基地会在美国。SEELE的美国分部从没有被重视过,特别是在三号机启动试验失败后……因为失败而被冷落的分部。讽刺的是,这正是它能存活下来的原因。
//所以说……凯特,你是下一个想取代神的人?//
不过没关系,有SEELE和NERV的前车之鉴,他不过是重蹈覆辙。竟然妄图染指本不属于他的王座。
//SEELE被彻底颠覆你却能侥幸活下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毫无疑问是个奇迹。
//没错。//
薰凑到显示器前……找到了,长长的文字在眼前滚动——蒂斐厄斯真正的用途,对战主天使的最终目的。
薰能感觉到哈士麦尔在真嗣手里渐渐没了生气——若不是这正在渐渐消散化为虚无的能量,他可能还想不到……现在找到了缺失的一环,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又有人想要挑战神的权威。//
不过这一次,最后的使徒唯一的目的就是——当世界从天空开始凋落,保护恋人不再为此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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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连续十五小时的奋战,虽然还是没有获得想要知晓的全部信息,但是薰还是选择去睡觉,以便整理思绪——贯通所有已知情况,使所有猜想合情合理——也让这人类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繁重的工作加之缺乏睡眠,人类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还意识到,自己的灵魂中有了更像人类的部分,他似乎可以体会到所谓梦魇的含义——他似乎正置身其中,也不像人类所说的那样……
//还挺有意思的……//
这景象如同记忆一般生动……在最终教条区,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彼此角色互换,薰在驾驶EVA,手中的人正是真嗣。黑发的孩子不像当初的自己那样释然,他拼命地求救,撕心裂肺地哭喊请求薰不要抹杀他……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噩梦,但薰仍无力回天。梦中的自己战栗着听到骨头的碎裂声,以及真嗣的哭喊消失后的压迫一般的寂静……在真嗣的头颅坠落的瞬间,薰别过脸去,那孩子的生命没入LCL之海,橙色的涟漪微微漫过脚背,无可遏制地叩击心扉。
//这梦真恶心。//
薰强迫自己醒过来,被冷汗浸湿的身体因恐惧而抖作一团……李林们真是厉害,他们相信梦境,说梦境是现实的延续,每每经历梦魇却依旧能安然入睡。
银发男子淋了个冷水浴,心中的焦虑令他无暇顾及因缺乏睡眠而酸痛的双眼——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心境,就像这次生命中混杂的其他情绪一样。即使是孤注一掷,也要全力以赴……
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将睡前的思绪整合成一缕缕的。
托比艾斯·肯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她已经失败了。她自以为蒂斐厄斯已经很完美,但她不知道她忽视了多少细节——那些随着NERV一起消失的数据——注定她永远无法创造出超越EVA的武器。
蒂斐厄斯缺少最重要的系统。碇元度并不关心儿子甚至所有的适格者,但是EVA的设计却也因此完美无瑕——即使没有灵魂——它也能以适格者的生命为最优先……而新的战斗服虽然设计上有明确的指向性,却明显没有考虑到最重要的因素。
……而凯特,如同当初的碇一样渴求着主天使的力量。但不同的是他缺乏长远的打算,更不会想到在最少的牺牲之下达成目的……
……一旦失败,他必死无疑。

//我想见真嗣,就是现在。//
理性地说,这时候应该放任真嗣安然入睡,虽然与主天使的能量源直接接触,不过这种短时间的损伤还是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蒂斐厄斯耗尽了真嗣的所有体力,这种伤害需要经过长时间休息,才可不药而愈……
//理性什么的都去死吧。我只想抱着他,亲爱的玻璃心的恋人啊……我实在无法忍受思念的日日煎熬了。//
薰甚至来不及等自己穿戴整齐,直接披上风衣出了家门,只留下维吉尔对着门板疑惑地摇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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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来着,碇……碇……碇真嗣?”警官瞥了一眼笔记本上的档案——一起袭击案的受害者——毫不掩饰地轻蔑一笑,“真可怜,我敢打赌,你会为你来美国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警官先生心不在焉地叹了口气,合了本子上前敲门,这行为和自己的身份相比太过随意,不过他心里想的是在回家的路上记得买当天的报纸。
敲了敲门却没听到什么动静,警官大人扭头打道回府……
在狭窄的走廊上刚好和一位年轻男子打了个照面,来者身材颀长,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优雅的姿态透着肆意的洒脱,经过窗户的瞬间阳光映着他飘潇的银发闪耀着淡金色的光芒,警官似乎觉得那青年头顶有天使一般的光环——男子俊逸的面庞精致而冰冷,如同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给人不动声色的压迫感,比任何武器都具备威慑力,警官先天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很危险——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一路躲闪着目光脚下拌蒜……
//我他妈怎么了?//
最终他将这种恐惧解释为封闭空间忧郁症以及神经过敏——银发男子的步伐依旧优雅而稳健,对迎面而来的警官视若无睹。
//他看起来有一点奇怪,但是——//警官的思路有一瞬间的断裂,因为那双殷红的眸子正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哇哦……也许他是……白化病人?//
也不对,和普通白化病人潮红的皮肤相比,男子的皮肤白皙得接近透明,正当各种奇怪的想法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让到了一边,轻磕脚跟挺直脊背礼貌地请他先过去……几秒钟后,这种压迫便解除了。
看见男子正好停在碇真嗣家门口,警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会恰好认识住这儿的家伙吧?”
“我的恋人。”
警官的脸瞬间变成了紫红色,徒劳地想使自己的声音里保存着警方的威严。
“那正好,请在方便的时候告诉他,我们还没有找到袭击他的凶手。”他指指手中的一小叠文件,“这是警方相关事宜的报告,如果他想看的话。”
“袭击案?”
“是的,大约十天前……”警官开始查找手中的报告,“腹部中六刀,还有一些其他伤害……似乎是一起不定向复仇案件。”
警官并没有抬头,只是听见男子上前似乎准备敲门。
“嘿,我已经试过了,门锁了,里面没人,”
男子并没有反应,警官叹了口气。
“喂,老兄……我说了,门已经——”
他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那男子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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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案,他被人袭击了?我的真嗣……被……?//
薰已经不关心自己穿墙而过到底有没有被发现,天使的外表下压抑着震惊和焦虑,此时混乱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暗无天日的思念中,曾有多少次幻想过恋人的灵魂引导他抵达朝思暮想之地,那孩子是否会露出一如往昔的纯美笑颜……此时此刻却满是歉意,已经预想过他会在战斗中受伤,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不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薰清楚现在的真嗣并无大碍,却反反复复地用臆想的事实折磨自己,那些伤口真的不致命吗,那是一辈子也无法消退的伤痕吧……每每想到真嗣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他便心如刀绞。
薰转过门廊,看见自己留下的花束被人小心地插在花瓶里……稳稳地摆在桌上视若珍宝,真嗣接受了他的礼物……他轻轻转身,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真嗣。//
恋人就像自己预想的一样,如同记忆中一般单薄而柔软,只是柔软服帖的黑发略微长长……
薰俯视着真嗣安静的睡颜,望穿十年光阴凝视着他苍白的面庞,记忆中温润的笑脸重叠在眼前,眉梢一颤,差点流下泪来。这孩子十年间几乎没笑过吧,即使睡着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大概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笑得有多美……大概都忘记了生命里其实是可以有很多快乐的事情吧。
对不起……他开始习惯于这沉重而空虚的感情郁结胸中。薰随手支起额发,踱着步子环视这狭小的公寓。
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单身公寓,没有任何装潢能暗示主人的个性,甚至没有一件挚友赠送的东西能证明这里的居住者有怎样的社交关系……
//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可是,我却带走了他全部的幸福,甚至没给他留下一丝阳光。//
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打量着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片鲜花盛放的原野,绚烂的色彩打着旋儿填充了整幅画布,颇有些梵·高的风格……在右下角,一个熟悉的签名荧荧地泛着绿光。
SEELE的文件里提到,战斗服不是一件而是两件……第二件却没有适格者……
//这是胁迫,所以真嗣才担起了战斗的责任。我知道明日香现在在哪里,也知道她如何每天打发时光……//
他盯着画有点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在他看来这颜色绝对称不上艺术——有点俗气。
房间与其说简洁还不如称之为单调,当然,除了真嗣的大提琴霸气十足地占据了房间一角,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很明显主人非常关心它……和大提琴相对的整个墙面上整整齐齐摆放了满满一架子古典音乐的CD,薰快速扫过这规模庞大的收藏,发现唯独那位成就卓著的乐圣不在其列……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象你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真嗣……我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如此执念。//
道歉,礼物,誓言,无论什么都无法弥补他犯下的过错……但是薰最终还是在沙发边俯下身,小心地抱起黑发男子,自己滑进沙发里,将他的头细心地枕在自己腿上。真嗣还是沉沉睡着,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任由薰摆弄。在触碰他之前薰已经感觉到恋人毫无生气……蒂斐厄斯耗尽了他全部气力。
//……那个小研究员的确聪颖过人,但即使是她也无法保证适格者的安全,战胜使徒是以折损适格者为代价的。EVA无论以怎样的形态出现都是禁忌的存在,李林不该利用,任何人都无权利用……//
薰抬起手,爱恋一般地理顺真嗣柔软服帖的黑发,这随意至极的动作……这意味着什么,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会竭力补偿你的,直到有一天我值得为你所爱。”他垂下眼帘,字字句句浅喑低唱一般,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孩子清秀而茫然的面庞,“……但是真嗣,没有你我简直要疯了。”
手指描摹着真嗣微微拧紧的眉头,他依旧苍白着一张脸不肯醒来。薰解开那孩子的衬衫,查看他腹部那些扭曲的伤痕,手无法遏制地发抖,刚刚愈合的伤口泛着狰狞的粉红色衬着苍白的皮肤显得触目惊心——真嗣是怎样扼杀了所有渴望,在如此不堪的世界里保护自己?玻璃坚硬却又脆弱,雕琢,破裂,甚至碎成粉末也永远以同样的折光率熠熠生辉……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嗣……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为了你,我回来了。//
“你要相信我,真嗣……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自第一次相遇,我便希望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薰不着痕迹地抚过真嗣遍布淤青的胸膛,惊讶地发现在如此重创之下他竟然没有任何骨折的迹象——手停在一小片不大一样的伤痕,曾经感官同调的记忆中有瞬间的意识空白,撕裂般令人发疯的痛楚,那是高压电击的灼伤……薰也同时感受到这样的痛楚,此刻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在的SEELE和它的前辈别无二致。

“凯特不会关心你的性命,你自己其实也清楚吧,即使合作也救不了明日香……”
你真勇敢,为根本不存在的结果几乎拼掉了性命。
他的喜怒哀乐都和眼前的男子纠缠在一起,甚至情愿就这样坐在他身边,为他的灵魂而迷醉,为他弥散着淡淡香气的温暖而倾倒。他的整个身心——无论使徒或是人类的部分——都心甘情愿为他神魂颠倒……世间最纯美的爱恋,他回到他身边的全部理由。
……可是不行,还有SEELE的阻挠,凯特依然不惮用噬骨的痛楚胁迫真嗣……
“如果我留在你身边,SEELE一定会再次找到我,势必掀起轩然大波。而你如果因为见到我而惊慌失措,如果你再次从我身边逃开,被他们抓住……”
和李林强大的内心相比,他们的身体过于脆弱……薰盯着桌上的强效镇痛剂如鲠在喉。
“……所以我回来了,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一如往昔的温和笑容从眼角蔓延开来,“……但是现在我犹豫了,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
//留在这。//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命令自己,愿望拖着灵魂不肯离开……
真嗣翻了个身,这是自薰进来以后他第一次有动静。黑发男子的手似乎想伸向桌子,还是无力地垂到了地上……在银发天使脉脉注视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拖着细细的泪痕划过他苍白的面庞。
真嗣大概是想找桌子上的遥控器,薰这才注意到已经停掉了录放机……他好奇地看了一遍带子,终于找到了最终的答案,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真嗣紧紧抱在怀中……
//……他们大概不知道……碇元度毁掉SEELE是蓄谋已久的……他的建立NERV的几年里时时刻刻都在想这对SEELE的复仇计划,那男人本应该知道……从开始就应该知道结果。//
薰不禁想起那人的智慧,才能,以及疯子一样的执念……他低下头,恢复了独有的温柔,指尖摩挲着真嗣的脸颊,仿佛确认彼此存在一般擦去那孩子的泪痕,感受臂弯中爱恋一般的温暖。
“我还在他们的监视之中,真嗣。如果现在暴露行踪……我不想把你卷进本就不属于你的战斗,我不忍心。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更深重的危机。”
我不能那样做。
那样对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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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的额头贴着玻璃杯,专注地观察着画笔在水杯中搅动的漩涡,朱红的颜料自笔尖向水中扩散,妖异地延展色彩,将整杯水染得如血液般殷红……就如同她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毒药般浸染着现实……如果她努力回想,这记忆又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多年以来她已经放弃了尝试,任由安逸的满足和莫名的恐惧在心中维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这所房子中唯一的收音机就放在水杯旁边,不过她很少会打开,那音乐实在太吵了,嘈杂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提醒着人们彼此孤立的处境,而她所希望的只是在这忘却一切的静谧中醉生梦死……
她沾着调色盘中的镉红色怔怔地发呆,面前的画布殷红而狰狞,仿佛空气中绽开的伤疤,和周遭安逸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她依然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地,怪石嶙峋的山谷,还是绿意盎然的田野,她常常在慌乱间迷失方向,这时候总能看见一片深邃碧蓝的湖水,裹挟着泡沫日夜不停地冲刷着脚下的岸,那么冷寂,那么孤单……
总有一张少年清秀的面庞在脑海中浮现,他深蓝色的眼睛与眼前的湖水重合,温柔而哀伤,想到这里她会觉得心安一点——但梦魇从不让这温暖停留,揉碎的记忆拉着她的灵魂坠向暗淡无光的彼方……画师日日夜夜同梦魇抗争着,似乎只要不停地画,总有一天会找到连自己都不知道方向的答案,画布上墨绿深紫渐次绽放,如同在空间中割开了时间的伤疤
时间如水,风景如画,但在明日香眼中,世界在癫狂中静止了十年。
戈雅一般的抽象莫名,达利一样的原始狂野……明日香无视批评家们的解释与说明,甚至无视周遭所有人,她与世隔绝的生命中只剩下那个一直照顾她的黑发女子。美里,她疯狂世界中唯一的阳光,当然还有她每天按时送来的柠檬汽水,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甜蜜蜜地冒着泡泡。
红发女子将玻璃杯凑近唇边,抿了一口……如记忆中一般的味道熟悉得令人叹息。
甜丝丝的饮料中有柠檬混合碳酸后的酸味,以及过于清凉的温度——她脑中闪过针扎一样的刺痛,这是危险的征兆。
她蘸上白色疯狂地在画布上涂抹,歇斯底里地画着几乎布满整个幅面的X,一遍又一遍,在颤抖和战栗中追寻着什么。那些记忆中深刻的伤痕无法愈合,颠覆着她的整个世界。
她一边压抑着近乎崩溃的情绪,一边颤抖着手奋力涂抹,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这个世界从别人看不见的天空开始崩塌。她终于屈服了,头埋进臂弯里披散下火焰一般的长发,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笔从指间滑落,静静躺在轮椅边。
碧蓝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自画像,那是她静谧外表下疯狂内心的写照,足以让很多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画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大朵大朵的玫红深紫衬着灰白的画布仿佛是残破的肢体,折断的手臂,扭曲的大腿,挣扎着乞求着永远不会来到的救赎,她的心在生死的夹缝里拒绝被遗忘。
美里曾经请人到家里来过,这次大概还是同样的人,来者瞟了一眼明日香的画便四处环顾……最后惊讶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美里说过,她的画在世界各地能卖几百到上千美元不等,不过红发女子并不关心究竟卖到了哪里,又是卖给了谁,她的世界里只有画笔和画布……以及安静,是的,她只想要安静而已。
明日香终于抬起头,迅速抓过一管普蓝色捏在手里,有人沿着石子路正向她所在的地方走来——不是美里,还没到送柠檬汽水的时候。画师记得美里曾经说过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她,即使是要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也相当困难。
红发女子缓缓转过脸,在炫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打量着客人,他身后是刚到的美里,女子的瞳孔陡然放大,表情凝固的瞬间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柠檬汽水甜甜地反射着午后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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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听见响动却没有回头,而是凝视着转动轮椅缓缓靠近他的红发女子,她碧蓝的眸子里蒙着散不开的雾气,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光芒闪过……随后有恢复了沉寂,她还是无法强迫自己专注于任何事情。
//亚拉尔……这就是被你弄成精神崩溃的适格者。//
“美里小姐?怎么了?”问题非常直白——她忽视了他的存在——美里只感到阵阵眩晕,仿佛红发女子在遥远的山谷中对她讲话,声音渺远不甚明晰。
“……美里小姐?”
“我没事。”
红发女子顾不上摔碎的杯子,干涩的声音里透着挣扎。这样贸然去找前任适格者似乎是个错误,而且还惊吓到了另一位女士……但是薰不在乎,当然他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那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伤害真嗣的人……
//……你难道不会爱上别人吗?爱是李林的天性吧,而且你还像其他人一样渴望着爱。如果你想爱上他,你为什么不试试看?//
如果爱意味着抛弃一切——对明日香来说正是如此,她死也不要……那好吧,她如此坚持最后又获得了什么对等的报偿吗?如果自我保护意味着封闭内心……那还有什么比这保护更叫人生不如死?
薰常常想,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不是在于他追求幸福并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天性。他面前的女子无疑在幸福抛弃她之前就背叛了幸福。
“我知道你的存在。你是谁?”
她依旧用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注视着他……女子知道这个人深不可测,他有什么她永远猜不到的秘密。薰听到美里在背后近乎刺耳的呼吸声,女子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说话。
“跟你无关。”
明日香突然开始对着薰尖叫,如果她的身体允许,她甚至可以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从他嘴里撬出那些她不知道的秘密——他从她眼睛里看见转瞬即逝的怒气。下一瞬间她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他。她重新凝视着画布,他在她的世界中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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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找到了他要的答案,便转过身,优雅地半跪在地上捡起碎玻璃装在托盘中递给美里,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明朗笑容,尽管美里眼中是无际的震惊与盛怒。他知道她一定会跟着自己,还是从容自若地走进房间——没理由再去搅扰红发女子,无意于破坏她身边脆弱的宁静安详。
听见美里在他身后反手关上了门,他径自走进厨房放下托盘……当然,他听见有枪栓轻微的响动,然后枪口抵着自己银发飘潇的脑壳,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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