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集·5

耗子

              落于手心之樱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拎起挎包一哄而散，只留下班长洞木光呆愣在座位上。
“真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洞木光紧握着拳头，一个劲地给老师鞠躬道歉。
“哈哈！班长我这次可是很守规矩的，我还把剑介按住了。”洞木光回头就看见东治抱着剑介不松手，剑介则是一脸嫌弃地拍打他的脑袋。
“你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把你的手拿开！！”相田剑介破口大骂。
“哎呀，快把相田同学放开吧，做的很好了已经。”
“欸，真嗣也没走。”铃原东治像是找到新玩具一样，一下子又凑到真嗣脸前。
“啊！有什么事吗？”
铃原东治刚要开口，又咽了咽口水，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样子。他转头看向相田剑介，带着祈求的眼神。
“真是受不了你。真嗣，东治他要去探望妹妹，希望你能跟他一起去。”剑介一脸的不耐烦。
“这样啊...”
“你就答应他吧，东治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呢。”
“知道了，但我得先回去问一下美里小姐哦。”
铃原东治如释重负，葛城美里看上去是个通达的人，肯定会给真嗣放假的。
“好耶！”

滋滋滋...
葛城美里刚刚在玄关脱下鞋子就听见一阵响声，随后便闻到一股油香。将公文随手扔到餐桌上，看着真嗣在炉灶前翻炒鸡蛋的背影，一天的疲劳便消去了一半。
“噗呲！！”
“啧，美里小姐别一回来就喝酒啊，好歹先吃完晚饭再说。”美里刚开了罐啤酒就被真嗣发现了，此时的她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左手随意地搭在靠背上。
“啊啦，看着小真的脸就已经放松了一半了，另一半当然得靠喝酒！”
“不行！”真嗣眼疾手快，把啤酒抢了过来。“先吃完晚饭。”
“咦，老妈子真嗣。”葛城美里转而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美里小姐难道一天都没吃饭吗？NERV对待员工这么差劲？
“那个..美里小姐有件事我要跟你讲。”
“唔？你讲..讲。”
真嗣坐在了美里的对面，双手撑着大腿。
“铃原邀请我一起去探望他的妹妹，我周末的时候能去吗？”
“这个啊..周末虽然没什么事情，不过驾驶员不能随便乱跑。”葛城美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看了几页后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搞定，只是有一个条件。”她抬头盯着真嗣。
“什么啊，这么严肃。”真嗣立马挺直腰板。
“喝酒的时候不要管我！”
“额？”真嗣没想到她的条件居然是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骗你的啦，批准你去了。”美里摇晃着啤酒，一脸坏笑的盯着真嗣的脸。
“啧，怪不得律子小姐说你是个老不正经！”
“说谁老呢！”

真嗣站在阳台上，微风流过脸颊，丝丝瘙痒激起一机灵。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铃原东治的电话。
“喂喂！都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真嗣你有什么事吗？”电话只响了几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东治有些疲惫的声音。
“美里小姐同意我跟你一起去探望你的妹妹了。”
“哦，这个啊...啊？！”东治的声音突然变大，真嗣的耳朵都快聋了。
“铃原你太激动了。”真嗣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提示铃原小声一点。
“好的好的，我妹她真的很想见你一面。你记着这个地址啊，第三新东京市特殊医院，我们在那里集合。”
“知道了。”
收起手机，真嗣并没有回到房间里，他看着窗外那些楼房入了迷。
“it’s  only  love。”随身听里播放的音乐，勾起真嗣的思考。
“铃原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居然想要见我吗..”

一大早起来掀开窗帘，窗外阴云密布，肺里都是大团水汽的感觉令人不悦，太沉闷了。但这种睡觉的好时候葛城美里居然起的比他早，还要亲自开车送他去医院，真嗣有点受宠若惊。
“美里小姐你为什么起这么早啊？”真嗣揉了揉眼睛。
“哈~~因为..基地里临时有事啊..要不然谁会一大早起来，会神经衰弱的。”葛城美里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车。
第三新东京市特殊医院位于要塞都市的外围，愈是往外驶去，路旁的景象便愈是枯燥荒凉,道路两旁的绿植逐渐变的低矮然后消失。有些奇怪，明明是医院却不建在市中心。
“快要到了，那边那个就是。”
远处一栋白色的建筑进入视野，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感觉很熟悉。阴暗的天给它抹上一层灰，气氛有点严肃。
第三新东京市特殊医院看起来并不像医院，几栋楼孤零零的矗立，医院的大门是电动的铁闸门，四周用铁丝网围起来，只有门口栽了两棵开着粉色樱花的树。
“喂！在这边，真嗣！”铃原东治站在门口大声呼喊着，他的手举过头顶不停地挥舞。
“去吧，我还有事就回去喽。”美里从车窗里探出头。
“嗯。”真嗣点点头。
“哦，对了。”葛城美里叫住真嗣。
“你需要多交点朋友啊，真嗣。”
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碇真嗣转身向着铃原东治走去。

“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因为我爸工作很忙嘛，所以早早送我来就回去工作了。”
“东治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应该是生物信息工程之类的吧。”
“很厉害啊！”
“也就这样，忙的天天不回家。”
二人边说话边向着病房走去。真嗣打量着周围，其实里面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前台也只有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
“有很多空病房呢..”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妹妹原本是在市中心的医院。可不知道为什么被转来这里了。”
“可能这里的医疗条件更好吧。”
“到了，是这间。”
门牌号是01号，真嗣的手正要拧动门把手。
“等等..那个，我妹妹见到你可能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你别见怪。”
“啊？”
“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真嗣轻轻地推开门，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病床什么也没有。
“哥哥！欸..你是谁啊？”躺在床上的少女绷直了身子，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单。
“怎么跟别人说话的，你哥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家请来！”铃原东治从真嗣身后探出头来。
“啊，这不怪我嘛，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突然蹿出来很吓人的。”铃原樱眯起眼睛，吐着舌头搞怪。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收起搞怪的样子，打量起真嗣，脸上带着些不可置信。
“你不会就是哥哥说的那个..驾驶员吧...”
“嗯，刚刚吓到你了，非常抱歉。”
在下一个呼吸，少女的脸蛋泛起粉红的光晕，像是在两颊贴上了两片樱花。她微微低下头，然后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咳咳..该怎么说呢，总之老哥你先出去一下吧。”
“哼！用完就扔掉是吧。”铃原东治虽然嘴上很不饶人，但还是拉上门离开了。
铃原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真嗣坐下。
“我哥他说话太没礼貌了，别太放在心上。”
“不会的，东治的性格很好。”
“哈哈哈哈，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怪不得能把你带过来，是我跟他说想见你的。”
真嗣点点头，看着少女有些凹陷的眼窝，心里有些不安，端坐在凳子上。
“铃原·樱，你可以直接叫我樱，你呢？”她歪着头盯着真嗣。
“碇·真嗣，叫碇就好。”
“碇君，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胡子拉碴的硬汉大叔呢，毕竟电影里驾驶机甲的人都这样。”铃原樱说着玩笑话，飞快地瞥了一眼真嗣。
“怎么会，我只是个高中生。”真嗣听到这个玩笑，心中的淤积被一扫而空，但他还是挺着腰板，身体紧绷。
“樱小姐为什么想见我呢？”
听见这番话，铃原樱用手指挠了挠脸蛋，眼角微微皱起。
“想见见救命恩人嘛..”
两个人的体温似乎加热了空气，真嗣只看见少女愈加绯红的脸，却察觉不到额头上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的垂下来。凹陷的眼窝，苍白的嘴唇，眼前之人是如此的憔悴，可真嗣无法移开视线。
“我想看看门口的樱花。”正当真嗣陷入女孩的双眼无法自拨时，铃原樱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幻想，手指指向窗户。
真嗣站起身来，向窗外看去刚刚好能看见门口的两颗樱花树。他向铃原樱伸出手，示意她搭着他的手臂下床。少女抬起头看着真嗣，迟疑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尖触碰到手掌的那一刻，又触电般地抽回。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的手掌随后紧贴在他的手臂上。
真嗣掀开盖在铃原樱身上的白色被子，之后是无言的震惊。
她的右腿几乎消失了，只有原来大腿根部的地方还留有一点萎缩的肌肉，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从断面中冒出来，冒着蓝色的荧光。
“你的腿...”
“唉，我被压在石头下面，为了活命只能这么做了。”铃原樱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的脸止不住地抽搐。
“是因为我。”真嗣感觉也有一块巨石压住了自己。
“但你救了我的命。”
铃原樱抬起头，真嗣看到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
“我很感谢你，所以请不要自责。”
真嗣紧紧握住她的手，铃原樱抓住他的肩膀，挪动自己的左腿努力够到地面。从病床到窗边，真嗣只用几步就能走完，而铃原樱只能依靠他的帮助一下一下跳到窗边。
“这里真的可以看到樱花！”铃原樱扒住窗沿，真嗣则在一边扶着她。
要是她的右腿没有被截去，现在应该会高兴地蹦起来吧。
“我真的很没用，我很害怕。”不由自主地说出口了，真嗣发现在这个女孩面前他藏不住什么。
“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在决定驾驶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了。”
真嗣却不敢再侧过头看她了，只是缄默地陪着她看樱花。仔细思索着铃原樱说的话，但依然不肯相信她。即使她看起来并不像葛城美里他们一样，表面上关心他实则只是想要利用他。
可因为自己这可悲的疑心病，真嗣不敢靠得她太近。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沉默是心与心之间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