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伤害
第四章 无法摆脱的雨天
律子突然说想出棉花糖。直子马上严厉得职责她:
“你现在已经长虫牙了,不准再吃这种东西。”
律子一脸委屈,她转向我,抱着我的大腿撒娇。
“哥哥~~~~~哥哥~~~~~~~~”使劲地撅嘴。那嘴巴翘得,就快顶上天了。
“律子你又来了!六分仪君你不要惯她,她就是这样。”
“哥哥~~~~~哥哥~~~~~~~~”还使劲地蹭着我的腿。搁着几层布,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暖的身体。软软的,很温暖。
直子上来要把律子拉开。律子更加使劲抱着我的腿。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每次看到她们两个这样子我就觉得很好笑。虽然直子平常都是一脸淡漠的表情,可是一和律子吵起来就完全变了样。怎么说呢,这样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性该有的样子。原来的她,才二十多岁,却一脸老态。现在的她,才恢复了应有的生气。律子也常常和她这样捣蛋。我有时候想,律子会不会是故意的?
我弯下腰,握住紧紧抓住律子的直子的手。
“算了,我去买吧。难得来一次。”
“可是。。。。”
“呀呵!哥哥太棒了!”律子放开我,兴奋地跳了起来。
“你看,律子这么高兴,就买了吧。一个棉花糖碍不了什么事。”
“嗯,嗯。那个,嗯,手。。。。”
“啊,对不起。”从刚才起我就一直抓住直子的手。我是故意的。直子的手,很温暖。当我放开她的手时,掌心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我紧握了一下拳头,想让这温度多停留片刻。那温度慢慢在掌心扩散开来,蔓延至我的全身。虽然那是极小极小的一点温暖,全让我有种身至春光的感觉。
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直子你要吃吗?”
“啊?嗯,啊,吃什么?”
“棉花糖,你要吗?反正律子也吃了。”
直子的脸泛起了红光。她低下头,嘴巴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这个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一样。很可爱。
“嗯,啊,要。是的,嗯,我要。”
“那我去那边买,你们别走远。”我向不远处的一个移动摊位跑去。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这样的声音:
“哥哥你快点啊!”
“律子!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想着她们两个现在的表情,我不禁笑出声来。
“幸福吗?”
“门要开了。”
胡说。门是不会开的。无论如何门都不会开。是的,我现在觉得有点开心,但是门是不会开的。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
不论是棉花糖,还是律子,直子,都不能打开那扇门。是我自己把它锁好的。不会开。
“麻烦要两份棉花糖。”
“麻烦要三份棉花糖。”
这声音。我不会忘记。虽然很久没有见面,生疏了不少,但这声音和这声音主人的相貌,我都记得很清楚。不论如何绝对不会忘记的,椎名一歧。
我搬了家,换了电话,减少在学校呆的时间,就是为了避开他。如果今天我们不出来玩,如果律子不要吃棉花糖,如果我不想来买,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他。
我不知道仇恨是什么,我也不恨他。但是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不想见到的人。
椎名一歧。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明显老了很多。虽然离我们上次见面不到一年,但是他整个人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增加了很多,而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显得十分疲惫。
“两位,你们的棉花糖。”
我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看着他伸手去接,他的手颤抖着伸过去。他并没有多老,手怎么会抖成这样?啊,棉花糖掉了。他楞楞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棉花糖。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就站在那里。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高兴,不是怜悯,不是悲伤。
“先生,没有关系,这里还有,免费给您的。”
他缓缓得抬起头,转向售货员的方向,过了几秒,才勉强说了句
“嗯,啊,谢谢。”
他再次把手伸出去。售货员紧紧地抓住他不停颤抖的手,把棉花糖放到他手中。
“您拿好了,别在掉了。对了,那边的先生,你能扶这位先生过去吗?”
我扶着他,向前走去。他的步子很缓慢,一步一步地挪着,走每一步都好像花了全身的力气。
“你家的其他人呢?”
“啊,没有人。我自己来的。”
“那你要去哪里?”
“。。。。。。。元渡,你陪陪我好吗?”
他怎么会变地这么瘦?他只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人,怎么会显得如此苍老。感觉他的生命就好像快要燃尽一样。在风中的蜡烛,说不定一会儿就会熄灭,悄无声息。
“我还有事。”我把头扭过去。我不想看他的脸。
“啊,这样啊,那。。。。。”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长椅,“就那吧,你就把我扶到那就行了。”
他缓缓地坐下来。身体一点点地放轻松,靠在椅背上。他的两只手上各拿着两根棉花糖。一边的是红色和蓝色,一边的是黄色和紫色。他看着我,裂开嘴憨憨地一笑。我马上转身离开。
我加快步伐离开,我不想看到他。就算是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行。我不想看到他的脸。
“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律子有点生气了。
“对不起。那个。。。。”
“没关系的。”直子伸出手接过棉花糖,“现在回来不就好了?”
我看着直子,想对她说些什么,终究是找不出词语。她对我笑了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直子说要去玩云霄飞车,我拒绝了。我实在是很怕这个,如果在上面吐了会搞得大家很尴尬。律子说要去鬼屋。直子大叫着不行。我真不知道她怕这个。其实我和律子都很想去。但是看到她一幅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放弃了。直子,始终是笑起来才好看。最后大家决定去坐摩天轮。这是一个很奇妙的项目。如果是和让你厌恶的人一起坐,你会如坐针毡。而和你不讨厌的人一起坐,你会希望时间过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哇~~~~~~~~~”律子的脸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
“律子,你这样很危险。。。。”直子上前去抱着律子。一脸的恐慌。直子,不管平常是多么淡然,冷静,只要一遇上与律子有关的事情,就会不知所措。母亲,真的很伟大。孩子,也很伟大。互相相爱着,拯救着,谁也不愿失去谁,完全不求回报的爱。
“元渡,你看那里,看那里。”
“唯,你这样太危险了。。。。。。”
“信吾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事?这种摩天轮就是让人来看景色的。不靠着玻璃要怎么看?啊?啊?”
“可。。。。。”
“元渡你别理你那傻瓜爸爸,他就爱瞎操心。”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爸。。。爸?妈。。。妈?嗯。。。头有些痛。。。。怎么会想起这个?我不是,不是已经早把他们忘了吗?
“六分仪君,你也来劝劝这孩子,你看她又这么任性。。。”直子死死抱着律子,要把她往座位上拽。律子则死死巴着窗口。两人形成了奇妙的对抗姿势。
“妈妈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事?这种摩天轮就是让人来看景色的。不靠着玻璃要怎么看?啊?啊?”
“元渡,你看那里,看那里。”
“唯,你这样太危险了。。。。。。”
“信吾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事?这种摩天轮就是让人来看景色的。不靠着玻璃要怎么看?啊?啊?”
“可。。。。。”
“元渡你别理你那傻瓜爸爸,他就爱瞎操心。”
“信吾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事?这种摩天轮就是让人来看景色的。不靠着玻璃要怎么看?啊?啊?”
“元渡你别理你那傻瓜爸爸,他就爱瞎操心。”
“信吾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事?这种摩天轮就是让人来看景色的。不靠着玻璃要怎么看?啊?啊?”
“可。。。。。”
“唯,你这样太危险了。。。。。。”
“元渡,你看那里,看那里。”
“元渡,你看那里,看那里。”
“元渡,你看那里,看那里。”
这是什么?什么?头。。。一片混乱。。。在说什么?什么?门要开了,要开了。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就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不要!不要!我要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求你了,不要开门,不要,就这样好吗?求你了,我不想去啊,不想去。。。。。。
“元渡。。。”
啊?我抬起头,是。。。这眼睛,这气息,这温柔的声音,还有这笑容。。。。妈妈?
“嗯。过来吧。”
不,我不想过去。
“为什么要害怕?那是爱啊,是爱啊。”
不!!!!!!我双手抱着头,身体紧紧缩在一起。我怕,我不想过去。这门我不是关上很久了吗?怎会开的?我不是关上了吗?我记得我认真地锁上了锁的,严严实实,不会开的。不会开,一直都不会开。到我死都不会开。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还有其他的人,都会在你身边,你不孤独,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不行,我不会过去。绝对不会。我要在这里。在这里。我是孤独的,这谁也不能改变。从一开始就是孤独的。我不会进去。
“开了的门是不会再关上的。”
那我就永远不会再迈出再多一步。我回一直留在原地。即使那边的光亮把我的眼睛照得睁不开,我也不会离去,不会退后,就留在这里,在这里。
“六分仪君,你没事吧?”
这是?直子?还有。。。律子?
我慢慢支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公园的长椅上。啊,头好痛。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头。我刚才是怎么了?是幻觉吗?啊,好痛。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六分仪君你没事吧?”
“哥哥。。。。你很难受吗?”
怎么。。。。。头怎么这么痛。。。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什么?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头。。。好痛。
诶?这是?谁抱着我?好温暖,让人很安心。感觉一切都可以放下,不用再操心。身体轻轻飘飘的,像置身在温暖的海水中。四周都被包围起来,我被好好地呵护在掌心。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悲伤,不会再孤独了。因为我在这里,我就是我,有人爱,也会去爱的。
六分仪元渡。
“好些了吗?六分仪君。”
我抬头,看到直子温和的脸。充满爱意地看着我。离我是那么近,那么近。我从没有想过,这些会离我如此接近。是的,开了,我为什么不进去?我应该是要进去的。没有好害怕的,我永远不会再孤独了。
“直子。”
“嗯?”
“不用那么见外,叫我元渡吧。”
“那律子也可以叫哥哥为元渡哥哥吗?”
“当然。”
是的,当然。
我去接律子,结果发现整个学校都没有人在。很是纳闷。就算律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整个学校的人都不见吧?算了,还是打电话问直子吧。
“啊,直子啊,我是元渡。律子整个学校的人都不见了。”
“你不记得了?今天他们全校到青森去旅行了。我上星期不都跟你说了吗?”
该死。这几天我都忙昏头了。那研究课题搞得我焦头烂额,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元渡。”
“嗯,有事吗?”
“嗯,那个,我有今晚小宫唯的演唱会的两张票。本来想等一下打电话给你的,现在既然你打了,那我们一起去好吗?”
“当然可以,时间和地点?”
“八点在中央车站。”
“好的,我先回一躺家换件衣服。八点见。”
“嗯。”
回到家我才发现这是我和直子第一次两个人单独约会。以前总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不论是吃饭,玩耍,都是三个人一起。说起来,我们两个没有单独在一起过。即使是那次,旁边也躺着熟睡的律子。两个人吗,两个人。看来今天晚上我要找一件好一些的衣服。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夜晚。
八点,我如约到了。直子还没有来。我就在附近买了一份杂志来看。随手翻了翻。看到有一页赫然用大标题写着“小宫唯疑为同性恋?!”。诶?小宫唯?眼睛马上在纸上扫开。
“据本报记者川村讯,今天早上凌晨,在小宫唯家公寓门口,目击到其与一年轻女性拥吻。该女子打了小宫唯一巴掌后迅速离去。后,川村致电于小宫唯的事务所,该事务所拒绝回答一切相关问题。当记者问到会不会影响今天的演出时,其经济人回答绝对不会受到影响,演出照常进行。”
竟然出了这等事情,等一会儿直子来了要告诉她才行。
“元渡~~~~~”
我抬头,看到一身纯白的直子奔跑过来。齐肩的长发随着她的奔跑而左右甩动。一身洁白的礼服也飘摆着。直子跑到我跟前,猛喘着粗气。她把手抚在胸口,气息混乱,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直子,你不需要这么急,慢慢说,别急。”
我赶紧放下报纸,去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她。我才一碰到她的手,她的脸就显得更红了,气息也更为混乱。这是。。。难道我做错什么了?还是应该让她先坐下来才是。我半抱着她,把她扶到附近的一把长椅上。她瘦弱的身体紧紧贴着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一起一伏,还有身上散发的清香。她在椅子上坐稳以后,呼吸才渐渐平稳了下来。看到她舒缓的样子,我也松了口气。
“嗯,元渡,嗯,对不起,我出门晚了,嗯,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你平安到就好了。如果你不来,我也会等你来为止。”说到着,我自然地翘起嘴角起来。
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时候的她,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很可爱,也很幸福。连我也有一种美妙的幸福。这种感觉最近愈发强烈,只要是和律子、直子在一起,特别是和直子在一起,这种美妙的幸福感就像潮水一般蔓延至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每一个毛孔。
“直子,演唱会是几点开始?”
“是九点半。”
“你吃饭了吗?”
“嗯,还没。”
“我们一起去吃牛排怎么样?”
“嗯?好!”
我把手伸向直子,她的手轻巧地放在我的掌心中,我紧紧地握着它,稍稍一用力,把她拉起来。直子羞涩地笑着。
“我不会太重吧?”
“不会。”
直子是太瘦了。不管直子以前遇到什么事,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吃完晚饭后直子和我并肩走在前往演唱会的路上。她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头有些微微低着。不用看我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说来应该是我不对。刚才吃饭的时候她的叉子丢了,我故意装做和她一起弯腰捡叉子,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她当时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整个人缩回座位上。我连忙向她道歉。她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示意我不要介意。想来我是有些心急了。可在我家的那天她不是很主动吗?自从我让她叫我“元渡”以后,她就变得害羞起来。嗯,可是这样不是很可爱吗?我们两个都变得像第一次谈恋爱一样。第一次?是的,对我来说确实是第一次,我之前从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会场门口。我朝直子伸了伸手。结果她半天也没有反应。
“直子,票。”
“啊,对,票,票。嗯,啊,在这,给。”她慌慌张张地把票拿出来,递给了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手猛得往后缩了一下。我更加紧地握住。
“你讨厌我握你的手?”
“嗯,嗯,也,也不是。”直子满脸通红,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最近你有些奇怪,怎么变得这么害羞?”
“嗯,嗯,那个,第,第一次。。。。”
“啊?”
“我,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这个未婚母亲,也没有真正有过恋爱的感觉。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我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直子在我怀中轻轻地笑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幸福的笑。
我们一起手牵着手进入会场。我们握得很紧。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会一直握着这只手。
会场人很多。小宫唯的歌迷可真不少。可是很多人的脸上都显露出奇怪的神色。对了,一定是因为那件事。我都忘了要告诉直子这件事。我马上把在杂志上看到的事告诉直子。直子听了感到有些不安,她害怕在演唱会上会有什么意外。她不希望小宫唯受到什么伤害。这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来平抚她心中的不安。我只有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直子好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心情一样,对我笑了笑。但是她勉强的神色反而让我更加担心。
演唱会很正常地开始了。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小宫唯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很正常地唱着歌。歌迷们也都很热情,也很冷静地观看着。人群中不时发出“唯!我爱你!”的喊声。小宫唯也是很正常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微笑。
我和直子都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切正常。
到了她的成名曲《爱,是一种伤害》。熟悉的旋律在我的耳边缭绕
“你渴望什么?
年轻的你,渴望什么?
渴望爱
渴望爱
渴望爱
渴望爱
爱,是一种伤害。
……”
是的,曾经的我一直这么认为。我反反复复地听这首歌,甚至能背下每一个音符。不停地听,告诉自己不要去爱,不要去爱,因为那总会失去,会给自己带来伤害。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我现在不再害怕了。我再也不会孤独,直子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
我紧紧握住直子的手,直子也紧紧握着我的手。
不会再孤独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
“唯你怎么可以是同性恋?!你怎么可以?!”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一个中年男子冲上台去,把小宫唯压到在地。现场一片混乱。工作人员马上冲上台去。不同的声音互相交杂着,尖叫声呼喊声,周围的人都乱了。我紧紧地包着直子。我要保护她。我绝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我抱着她,一点点向门口移动。很多人撞了我,我把直子抱得更紧了。我一定要让直子平安出去。直子在我怀里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直子安全地出去。一定要。
一定要。
“你不能失去她。”
是的,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我已经走过了那扇门,我不想再回去。
我绝不能失去她。
绝不能。
那天之后。小宫唯就没有再在媒体前露过面。因为她的脸上被划伤了。具体伤势不清楚,但据说复原的可能性不大。那名伤害他的中年男子被逮捕了,将受到起诉。她的歌迷每天都在她的住所门口呼喊,希望她振作。而那个被目击与她接吻的女子好像也失去下落。
在这件事中,我最高兴的是直子没有受伤。虽然我的脸擦破了一点皮,但这没什么。直子就大喊着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我笑了小,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可是直子哭了,她害怕,害怕我出什么事。看到她流泪的样子,我很难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我也绝不希望有第二次。我不希望她难过。我只能抱着她。我知道,我这辈子会一直爱她,也只爱她。如果她离开了,我也会从门里退回来,而且再也不会过去。过门的机会只有一次。爱也只会一次。她不能离开我,离开了,我就不能再去爱了。
“这部电影真不错。”直子挽着我的手,笑吟吟地对我说。
“对呀对呀,律子还想再看一次呢!”坐在我肩上的律子兴奋得手舞足蹈。看她激动的样子我真怕她会摔下去,我赶紧抓住她的双腿。但她摇晃得太厉害了,我只能更加用力地抓住她。
“律子你小心点呀,坐稳了啊。”我真怕律子就这么掉下来。
“哈哈,哥哥我没事的啊!你看你看,律子坐得稳稳的。”她的手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柔软的身体整个趴了下来。律子小心地把头侧到我的耳边:“律子最喜欢哥哥了。”好甜,我在律子轻微的呼吸声中,细细的嗓音里,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甜味。
直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一脸的幸福。她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我的肩上,深褐色的发际间若有似无地靡散出馨香,在我的鼻息间久久环绕不曾离去。
我们三人就这样漫步在通往公寓的小路上。夕阳的光辉毫不吝啬地倾斜下来。把直子深褐色的头发染成了赤金色,律子稚嫩的脸上似乎也镶上了一轮金边。不经意间踩中了一片落叶,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小路上扩散开来。就像一首优美的乐曲上一星跳跃的音符。
“幸福吗?”
是的,从未有过的幸福。
我笑了。
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消失了。因为那个女人,椎名一歧的女儿正直直的站在我的公寓门前。
我慢慢把律子从肩上放了下来。律子不解地抓住我,想要问些什么。直子赶紧把律子抱了过来,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律子就乖乖地趴在直子身上,不再说什么。
我走到那个女人的跟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根本不想再看到任何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人,这女人她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和那男人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我们谁也不欠谁。
那女人看到我,神色有些慌张,嘴张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我希望这令人不快的对话快点结束。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女人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爸爸,嗯,我爸爸他快不行了?”
什么意思?什么不行?
“嗯,是骨癌。医生说活不过后天。爸爸,爸爸他希望你,希望你能去看看他。他。。。”
“滚。”
“啊?”
“你给我滚!”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她大喊。向这个厚颜无耻,不知所谓的女人大喊。
她逃命似地跑开了。她很聪明,如果她继续再纠缠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出什么。
太可笑了。要我去看他?看他?那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要我去看他。他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父母我甚至不想看他多一眼,这个道貌岸然的肮脏的家伙,这个破坏别人家庭还一脸坦然的王八蛋。他最好趁早从这世界上消失,我甚至觉得用嘴巴念他的名字都感到污秽。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他到底在想什么,要我去看他。他为什么要我去看他,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闭嘴!我的父亲是六分仪信吾!
“你明明知道,那时候你也对他说了。。。。”
是的,我说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我生理上的父亲。我绝不承认他。那个肮脏的男人。
一股暖流突然从我的肩上传递过来,我回头看到了直子。她的另外一只手上,紧紧抓住一脸慌恐的律子的手。直子没有说什么,眉间隐隐有一些皱纹。那眼睛好像利箭一样穿透过我的身体,直抵我心里的那个盒子。。。
我赶紧扭过了头。我不希望她看到什么。我把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拿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向她。
“我没事,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
“撒谎。”直子看着我。我讨厌她那样看着我,我讨厌。好像要把我那个盒子打开一样。我扭过头去,我不想看她。
“直子,我很累,明天我还有课,我要回去睡了。”
说完我几乎是跑着离开的,我不想听直子再说些什么,我不想听,如果她再说下去,我不知道,不知道。。。。
“元渡。。。。。。。。”
我把直子那句话狠很地挡在了门外。
我的背紧紧靠贴着冰冷的铁门。寒意从我的脊柱向全身扩散。恍惚间,我好像在茫茫的冰海面上漂浮,整个身体几乎都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咸咸的海水带着凉意一点一点涌向我的嘴里。
好咸。
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顺着门慢慢滑了下来,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扯着。
不行,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报告完全写不下去。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人的事。
按那女人的说法,他活不过明天了。我抬起头望了望窗外。天空蔚蓝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那个人,那个拖着一付破败老久躯壳的人现在是不是也正在看这晴朗得刺眼的蓝色。我一直都很讨厌蓝色,这种明净、沉稳的颜色却让人有种窒息、疯狂的感觉。有时候我会觉得就这样看着这种颜色,我会崩溃。
我闭上了眼睛。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耳边,那种细细的“呼呼”声好似女子喃喃的低语。
“元渡,你觉得好玩吗?”妈妈紧紧地搂着我。无限温柔地看着我,那笑容就像一张轻纱覆盖着我的全身。
“嗯。”我把头深深地埋进妈妈柔软的怀里。
我们坐在一片广大的草地上,大得我看不到边缘。远处的溪流悠然地流淌着,充满节奏的水声铺满了整个世界。天空很蓝,可现在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刺眼,一点也不讨厌,甚至让人感到了安心。
爸爸坐不远处,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他拿起了手边的口琴,悠悠地吹了起来。绵长舒缓的口琴声和清脆跳跃的流水声纠缠在一起,舞动,融合。
“唯,今天天气很好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我记不起那是属于谁的。我的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我没有办法看那人的脸。
“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元渡。”妈妈的手抚过我的头发。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照顾好他。”那个声音的主人把手放到我的头上,轻轻抚摸着。这只手很宽大,很温暖,也很熟悉。
我知道的,我知道这只手,他陪伴了我很多年,我们一起游戏过,一起生活过,我知道的,这手的主人。
我睁开了眼,抬偷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起身,离开了这里。
下雨了。我靠在公寓的窗边。那张小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白纸,笔压在上面,那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的白纸上面。我写不出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知道我应该举行仪式,可我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我甚至觉得我不会写字。
细密的雨点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机械的滴答声。那劈里叭啦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铁捶,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头上,好像要把那里面的东西全都敲出来一样。或者干脆就把我的头敲碎。
为什么会这样。我应该高兴啊,那个人终于要死了,再也不用看到他,再也不用听到他的声音,再也不用和他说话了。那个个子高高,身材瘦削的男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有,时常笑得很苦涩。我知道他是一个老烟枪,但他从不在我面前吸烟。虽然不常来看我,但我生日的时候他都记得。买一个不大的蛋糕,和我一起两个人在那昏暗的小公寓里过。他从来不吃蛋糕,他说他讨厌甜味的东西。是啊,我应该高兴的,应该是高兴的。
耳朵贴在坚硬的玻璃上,那沉重的雨滴声更清晰地传入我的脑中,像一声声闷雷。
“咚咚”门吃力地轰响着。
我不想去开门,但门外却喊道:“元渡!元渡!你快点出来!快啊!”
直子竟然来了,我有些吃惊地开了门。直子一看到我就抓着我的手往外拉。
“直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
“他要死了!他快要死了!他快不行了啊!你快跟我走!”
他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应该高兴不是吗。是他破坏了我的家庭,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没有人求他照顾我,被他照顾不如就让我自生自灭。那种泥潭一样的生活,像尸体一样活着的生活,难道不是他带给我的吗,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吗。
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像被一百一个人扇了巴掌一样。但却不痛,也不热,只有冰冷的触感。雨滴在我的脸上散开,滑了下来,像眼泪一样。直子拉着我的手,紧紧的。我没有看她的脸,也不想看。我们就这样站在医院门口,一步也没有动过。
“走吧。”我拉起直子的手,走了进去。
白色的房间,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躺在白色床上的他,还有他脸上盖着的白布。一群人看到我,都望了过来。他们的脸上显示出了悲伤表情,但没有人流泪。那些脸就像干旱季节龟裂的土地一样,风化得泛起了黄沙。
我没有走过去,就这样远远看着他。他这时候应该是什么表情呢,应该很幸福吧。那张白布下苍老的脸庞上说不定正挂着微笑。
滴滴哒哒,我身上的雨水滑落下来,敲击着无机质的地板。像是为他的死去而奏响的乐曲。
“哇————!”我长开双手大喊着,风在我身上呼啸而过。
我骑在他的肩头上大喊着,像要飞起来一样。他也爽朗地笑着。
像要飞起来一样。
像要飞起来一样。
又是雨天,爸爸妈妈死的时候也是雨天,为什么总是雨天。
无法摆脱的雨天。
“元渡你什么时候戴眼睛了?”直子在一堆杂物中抬起头问我。
“啊,不太记得了。大概几个月前吧。其实也不太严重,就是有时候太小的东西就看不清楚而已,所以就配了,反正也不常戴,跟没配之前也没什么区别。怎么了?”我边写着报告边说,没去看正帮我整理杂物的直子。
“那个,我刚才不小心踩坏了。”直子不好意思地轻声笑了起来。
我转向她,看到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她这样很可爱。想着我就笑出了声。
“你、你不要笑啊,“直子慌张地向我靠了过来,“我明天跟你去再配一付,我赔给你。”
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禁不住又笑了。结果直子的脸有些委屈的涨红起来。她这样子让我更想笑了,我现在到是愈发明白为什么律子老是和她顶撞。我拍拍她的脸,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反正也不怎么用。你看你急得脸都红了。”
“干嘛拍我的脸,我又不是小孩子。”直子埋怨地嘟哝了一句,但我分明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喜悦。
还好我有直子在,就算再下雨也没关系,因为我有直子。
“给你。”我一开门,直子就把手伸到我面前。那是长方形的小盒子,不用多想我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也不用这么认真吧,我都说过不需要了,我都不怎么用。”
直子把盒子一把塞到我的怀里,严肃地看着我:“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不安心。”
我叹了口气,好好地把盒子收下了。我正要打开来看,直子突然抓住我的手,直楞楞地盯着我,我被她这个样子吓得退后了一步。
“你要答应我,好好爱护这眼镜。”
“好的,好的。”我笑着点点头。
“我是说认真的!”直子突然大喊起来。然后又低下头,眼睛里隐隐含着些泪水。
“你是怎么了?”我轻轻把她抱住。她瘦小的身躯在我的怀里微微颤动着。
“要保护好它,要好好爱护它。你要把它当成我,就算我不在了它也可以和你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像永远在一起一样了。”直子的头埋在我怀里,强压着哭腔说着。
我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我没有说出来,只是把直子抱得更紧了。不论明天如何,至少现在我要紧紧抱着她。
“元渡,我要出国。”
她背叛了我。
她怎么可以轻易说出这种。她现在怎么可以轻易说出这种话。我用力地握着杯子,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元渡,是真的,我并不想走。但是这机会难得,只有六年,六年以后我就会回日本了。”
六年?六年?她知道六年是什么概念吗?她知道六年的时间可以把一切都摧毁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这空白的六年。
我抬起头,把水杯举起,一仰头把水全都喝光。我看着她,我不明白她怎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背叛我。那我深深吻过,缠绵过的嘴里怎么可以轻易吐出这句话,她难道不知道她对于我的意义吗?不,她知道。那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她明明知道我现在只有她了。
“元渡?”直子把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我的手上,我一把甩开了。这双手曾经给过我的温暖,曾经把我从沼泽里拉出来,现在也是这双手,又重新把我推下去。
“直子,如果那边让你一直呆下去,给你最后的条件研究生物电脑,你会留在那边。”
直子楞住了。她把目光从我的逼视中收回。那种表情,我一生也不会忘。
她会留在那边。
“那我们没什么可说了。”我站起来离开。
“元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直子的声音被我远远地甩在后头。我拼命地向前跑,竭尽全力地跑。我要快点离开那个地方,快一点,在快一点。
风像利刃一样猛烈地割着我的眼睛。我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哭吧。”
哭?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哭的。这算不了什么。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直子根本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少开玩笑了。我是什么人,一具尸体,一条烂蛆,蜷缩在黑暗潮湿的门后面,永远没有机会面对阳光。
“可你那时候已经从门那边出来了。”
所以那时候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可以,但是事实永远不可能和想象保持一直。
直子的手,那么温暖。而我的,我的。。。可我的手也曾经温暖过。因为她,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那么努力地把温暖传过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无法真正带我走何必要把我拉出来又推回去。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温暖与寒冷,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讨厌寒冷,但以后再也没有手可以给我温暖。
直子,直子?
直子站在我的面前?
直子站在我的面前。
脸上带着可以融化冬天的微笑。直子,为什么你那么美丽,为什么在你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以后我还是觉得你那么美丽,胜过一切得美丽,也胜过一切的残忍。
我慢慢走上前,捧起直子的脸。
直子,你真美。
死吧。
我用力掐住直子的脖子。要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我深深的指痕。直子你死吧,死吧。你那么美丽,我不会让别人拥有你的,所以你死吧。我爱你啊,你死了就永远美丽了。在我心中再也不会记得那个说出那样残忍的话的直子。
直子,直子。
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抚摸我的脸?
“干嘛拍我的脸,我又不是小孩子。”直子埋怨地嘟哝了一句,但我分明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喜悦。“你、你不要笑啊,“直子慌张地向我靠了过来,“我明天跟你去再配一付,我赔给你。” “这部电影真不错。”直子挽着我的手,笑吟吟地对我说。“我,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 “嗯,那个,我有今晚小宫唯的演唱会的两张票。本来想等一下打电话给你的,现在既然你打了,那我们一起去好吗?” “好些了吗?六分仪君。” “六分仪君,你没事吧?” “六分仪君,你也来劝劝这孩子,你看她又这么任性。。。”直子死死抱着律子,要把她往座位上拽。律子则死死巴着窗口。两人形成了奇妙的对抗姿势。“没关系的。”直子伸出手接过棉花糖,“现在回来不就好了?” 直子轻轻地说:“那你明白你对我的意义吗?” “六分仪君,这你不用担心,其实就是晚上我把律子接出来,暂时寄放到你这里,我一忙完就带她走。至于饭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三个一起吃好吗?我来做,材料什么的我提供,就借一下你的厨房。你看这样行吗?” “对不起!本来今天没打算来你这打扰的,但这孩子突然就。。。。我也扭不过她。。。。那个,实在对不起!”
跟我猜想的一样,平常果然都是着孩子在拿主意。没想到直子原来看起来沉默寡言,冷静平淡,但是现在确实这样一付狼狈样子。对,直子本来就很白,现在和律子争吵着,脸色透出了几点红润,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的白晳。“见到你很高兴,六分仪君。” 直子捧着两碗热滚滚的面来到我面前。“冬,冬”两声厚实的声音随着碗放在桌上发出。很沉,很闷的两声,让人能清晰地感受到碗里沉甸甸的份量。碗里不停地升腾着热气,还带着肉的香味。直子坐在我对面,水气朦朦胧胧的,遮住了直子的脸。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她也看着我,一言不发。“在黑暗中写论文对眼睛不好。”
“你叫什么?”
“赤木直子。”
不!不要!我不要想起来!不要!不要啊!
直子!直子!直子!
直子!
我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我在自己的公寓,正躺在床上。我把手抬起来,看着。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直子脖子的触感。
直子。我把手放到鼻子前,用力吸了口气。是的,直子的气息。
“咚咚”有人敲门。难道是直子?我稍稍坐定了,平抚了自己的心情,去开门。
“哥哥——!”律子猛地扑到我怀里。
“我,我不想,不想走,不,不想,想。”律子不停地抽泣,连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完整。
我抱着她,小小的律子,我把脸埋到她的头发中。
我还能怎么样。我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雨总是下个不停。
她们走的那天,满天都是细细的雨丝,遮盖了天空。
我站在看不到飞机的地方看天空。
那天,小宫唯跳楼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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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正的开始
元渡和唯终于相遇了,以前的以前都是为这命运般的相逢而做的准备。
PS:本来像快点写的,因为开学了时间不多,但是这一章越写越长就收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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