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片杨树林

落雨

<P>那片杨树林
                   落雨
　　听说，那片林子已经变成了别人家的果园了。我的心怦然一动，回想起往昔的时光……
　　人，在他心中有一段最美的时刻。而我的那一刻，发生在十年前那个弥漫花香的春天。
序曲
　　那天是星期六。
　　爸爸跑进厨房，大叫：“线！儿子，再去找些线来！我们还要很多的线！”今天本来大家都很忙的，可爸爸死缠乱打说通了上司，非要呆在家里陪我和妈妈好好玩一天。邻家的冬月伯伯和他夫人在外面忙，妈在家里忙，两家都在忙着春季大扫除。这种刮风的天气，最宜于清理衣柜，大小衣裤已在后园晒衣服的绳子上飘扬。
　　可是，孩子们都溜到后山的那片空地放风筝了，可爸爸也像小孩子一样，带着邻家的小孙女在那泛着绿光的草地上飞快地跑着，现在，爸爸又回来要线，也不担心会被妈妈骂。
　　妈妈看着窗外。晴空一碧，春光清峭，蔚蓝的天空白云舒卷。漫长的寒冬已经过去了，今日已见春光。妈妈望着客厅，家具零乱，准备清扫，又回过头望了望满脸大汗一脸孩子气的父亲：“走吧，现在仓库里有的是，天气挺好的，元道，带着小真出去玩玩。”感觉到妈妈那双细嫩的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抬头看着妈，一脸慈祥的微笑。
　　半路上遇见了冬月伯伯，他赫然含笑，也带了他的孙女，那个女孩手里拿了一个大蝴蝶风筝，吹到地上的线打成一卷。父亲蹲下身来，拍了怕那个女孩的头，接过风筝，把刚刚拿来的线打了个死结，接在原来的线上。
　　“真治又长高了呢。”冬月伯伯那双粗大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比量了一下，笑了笑，“快到腰间了呢。”
　　“啊……是吗？”爸爸还在认真地系着他的风筝，无暇顾及冬月伯伯。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吧，一个工作狂。
　　女孩看着我，她有着兔子一般红色的双眸，蓝蓝的头发，对了……曾经听妈妈说过一次，她叫绫波。很好听的名字……
　　像这样的天气放风筝再好不过了！这种天气实在难得！爸爸系好了线，使劲地拉了拉，“好了。”他把风筝和线轴递给我，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
　　那是一支好大的风筝，我拉着线跑起来，风“呼”的一声吹起了风筝，听到的是鞋踩在草上嚓嚓的声响。风筝越飞越高了，跟在后面的父亲拉着线。“真治哥哥好棒哦！”冬月伯伯身边的女孩拍着手快乐的笑着。
　　我们带来的线都放完了，而风筝还在往上飞。只见天上几个橘红色的小点，若有若无。因为想看风筝扶摇直上，我们有时把一个风筝慢慢收回来，然后再放上去，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我们拉着风筝跑，看风筝婆娑生姿，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妈妈也放了一下风筝，快乐得像少女一样。发髻松散，披在两腮，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偶然瞧了妈一眼，竟觉得她很漂亮。
　　那一天的时光，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时间停住了，风和日丽，一片灿烂。我想，每个人已浑然忘我。父母忘了家事和工作，孩子忘了吵嘴和打假。“天堂也许就是这样。”我在瞎想。
  天色渐黑，我们晒够了太阳，吸饱了新鲜的空气，意兴阑珊，一步一拐地走回家中。
　　说来也奇怪，我们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一天的事。我觉得有点儿惆怅。别人显然没像我那样惊喜若狂，念念不忘。我只好把这个记忆锁在心底深处，专门存放“似假还真的事”的地方。
　　岁月如落花一般顺着时间长河飘散而去……
　　透过迷蒙的春雨，遥看小脚下刚刚腾起的轻雾，轻雾下漫起了迷人的新绿。也就是那诱人的温馨之绿，使我在那个多情的季节里充满着无限期盼，遐想的浓愁思绪。如今，她像飞鸟一般，迷失在天涯了……
　　我无数次漫步在那条通向杨树林的小径，仰望南方，思绪追着白云雾障，追着日月星辰，心中轻唤着你的名字，然后细细聆听山那边是否有你远方的回音，可留给我的只是一阵空寂。
　　岁月是美丽的，心中一直对它怀有敬意，它也给了我许多甜美的回忆，可在岁月里，我也经历了太多的花开花谢……
  一
　　又是一个下着雪的冬天，格外寒冷。
　　我蹒跚着走进了医院，走进了她的温暖。17岁，本该是沐浴阳光，踩着露珠的年纪，生活却一改往日的温柔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了我最亲近的人。
　　还是那条熟悉的走廊，天花板上亮着昏暗的灯泡，把整个医院映得没有一丝生气。
　　前程不再似锦如花，生活也不再是圣诞老人甜美的故事。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白：白的雪，白的病房，白的病号服，白的世界。
　　躺在病床上的她侧过头来，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走过去，摸了摸她手，那双手依然是冰凉的，我的手握紧了那双冰凉的手，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窗台上的那盆玉兰花有一点儿枯萎了，花瓣就那样垂下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足足过了三年。那盆花也陪伴了她足足三年。有一次工作太忙没来看她，粗心的护士却忘记了给它浇水，差点干死掉了，我为那花换了点土，浇了水，压根没指望它能活下来，没想到它居然奇迹般地熬过了那个酷热的晚上。不久，我惊异地发现，那花儿因此生得更加茁壮，娇艳了。
　　当初买这盆花的时候只是为了在这个死寂的屋子里增加一点儿色彩，让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增添一些生的气息。但看她真心爱那花儿，心也就释然了。然而那奇迹没有发生在绫波身上……
  二
　　楼道里暗暗的，所有光都被黑色的天际无情地吞噬，我不禁有点儿失落，心里空荡荡的。
　　还是那黑色的铁门，我掏出了钥匙插了进去，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门便被打开了。原来这把钥匙插进去很涩的，我摸了摸那把钥匙，一种油油的感觉，大概是明日香向里面涂了点油吧。　　
　　明日香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耳朵有一些难受，我关上了门。整个屋子里飘满了迷人的香气，好像……是香水的气味。
　　她扑了过来，抱住了我。“想死你了。”我抱紧了她，享受着那种拥抱的快感。我摸着她的头发，听顺滑的，也许是从小注意保养的原因吧。我已经习惯于明日香每天的撒娇了。说真的，抱着明日香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松开了她，她笑了笑，也许我的脸上有点儿红吧。“屋子里弄得挺香的。”我使劲嗅了嗅，没错，是玉兰花的香味，那种香同时出现在家和病房里，不过家中略显的浓郁罢了，两处的气氛就是不同的。
　　记得初识明日香，是在丹桂飘香的金秋，那个海风轻拂的甲板上。
　　如今过了整整十年，岁月的流逝对于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告别EVA，告别NERV，告别美里，告别加持，告别一切的一切。在我身边，留下的只是躺在病床上的绫波和每天陪伴我的明日香。
  明日香已经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许她在等着我吧，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是绫波的影子……
  三
  是一个美丽的清晨，睁开眼，望到的是明日香搬在窗台上的玉兰花，娇滴滴地立在那里。
　　我去明日香的房间看了看，尽量不发出较大的声响，怕惊醒了她，还好，她还在甜甜地睡着，头发散在枕头上。可爱的样子。我退了出来。
　　手机响了，那边是一个老者的声音，“真治，早上好，没打扰你吧？”，一阵简短的寒暄，我听得出，那是冬月老师的声音。父亲走后，第三东京市的希望——MAGI就归我和冬月主管，也就是说，已经没有比我们更有权势的官了。冬月老师和他夫人在前ＮＥＲＶ为它们建的海滨别墅里享受晚年，不免心中升起了一丝羡慕。“我跟你说一下绫波的事，你能来一下吗？”绫波……我挂了电话，跑下了楼。
　　车速已经超过了１６０ＫＭ／Ｈ，路边的景物已经有一点儿看不清了。从家里到冬月的家大概有几公里的距离。我看了一下表，只用了２分钟时间。
　　别墅的围栏外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个喷壶，认真地照料着她那爬满围栏的花儿。
　　我把车停在了他身边，下了车。
　　他看到了我，放下了喷壶。
　　“真治，我想……绫波过不了这个秋天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告诉我绫波到底是什么病！”我拉住他的衣领，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多想揍他一顿，一大清早，本以为绫波会有好转的，居然……居然告诉我绫波熬不过这个秋天。
　　现在还是夏天呢……
　　理智把我重新变得冷静下来。泪却再也无法裹在眼里，顺着脸下慢慢地流着，我用袖子使劲擦干了它们。
　　“快说啊！”冬月的嘴干干的，我希望从他嘴里得到真相，甚至……可以跪下来求他。
　　“……晚期……咳嗽……”他侧过了脸，大概他心里也不好受吧。喷壶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溅出的水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晶莹。
　　我头也不回地进了车。是时候该去陪陪绫波了，三年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秋天了……
　　……
　　她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过头，望着阳光下那盆美丽的玉兰花。
　　也许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跌跌撞撞地摔进这个房间。用一种惊异的眼神望着我，脸上依然荡着那美丽的微笑。
　　“绫波，能站起来陪我到医院后那片树林走走吗？”我拉起她的手，她正试图站起来，显得有点儿吃力的样子，她的身体很轻，我原来不知道她这么轻的。
　　走过甬道，来到那片林子，扑鼻而来的是一种清新的空气，绫波使劲吸了一下，突然她俯下身，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能做的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能为力，哪怕把她的痛苦分一半给我也好！
　　她直起了身子，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样子。“真治，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吧……”心里不禁一震，“没……没什么……只是想带你出来走走……”说出这句话前我想了很久，甚至还有想告诉她的冲动，但……我舍不得。
　　她把那双手放在了我的肩上，红色的双眸望着我，我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冬月已经告诉我了……放心”，她望了望那远方成排的杨树，“我会熬过这个秋天的……”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趴在她怀里无力地哭了。
　　夕阳染红了天，也忘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是哭累了之后吧。
四　第二天我去看绫波的时候大概是在中午吧，整个屋子很静，剩下的只是空空的床。我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找到她，可能是出去玩了吧。
　　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在那花盆里找到了一张纸条，只有密密麻麻的几行字：
真治，我出去走走，也许不会回来了，祝你和明日香幸福
　　　　　　　　　　　　　　　　　　　　　　　　你的绫波
　　我暴躁的摔碎了花盆，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美丽的玉兰花瓣洒满在那雪白的床单上，浑着泪，流进了失去的记忆……</P>
<P>尾声：
　　我和明日香的婚礼进行得很简单，不过看到她满脸快乐的笑，我心里也没有遗憾了。婚礼上只有冬月老师和他的夫人来参加，而她……没有来……
　　时光飞逝……几年后。
　　“老公，你的信。”明日香从家里跑出来，我摸了摸女儿的头，“绫波乖，别闹呀！”女孩快乐的冲我笑了笑。明日香拉着小绫波，也是一幅开心的样子。
　　我打开了信，雪白的信纸，好像……似曾相识。
　　“真治，你输了，我熬过了那个秋天。”
　　眼泪大把大把地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了，我使劲擦了一下。
　　“走，绫波，我们去放风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