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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Asuka
即使别人永远无法理解,还是要活下去,以痛苦的姿态去战斗。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有还没有寻找得到的答案。
NERV总部伊藤司令的办公室,他正连线军部高层人员。“NERV允许一个受过精神污染甚至将零号机击毁的人继续驾驶EVA吗?”
“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个叫吉成秀崎的孩子呢?”
“对付使徒果然还是太勉强了,而且……”
“而且什么,伊藤,军人是绝不允许隐瞒和感情用事的。”
“是。由医疗部神经科方面得来的数据和MAGI的分析,使徒不单单是对初号机驾驶员进行了单纯的精神污染,而且有进一步的超越第一类接触的其它接触。换句话说,有一部分使徒的内核像是寄生物一般寄生在他体内。”
“也就是说,使徒一而再,再而三地复生无法彻底歼灭是因为还有一部分是存活在寄主,也就是初号机驾驶员体内了。”
“是。”
“寄生方式呢?或否传染?需不需要将他隔离起来?”
“这倒不需要。目前来看,只是单存依附在心室内,没有外扩的迹象,医疗部正在研究需不需要进行手术将其分离。”
“眼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正在Tokyo3你们NERV总部正上方攻击的使徒,失去了零号机和二号机,伊藤司令准备怎么做?”
“真嗣上次鲁莽行为受了伤,现在精神也不稳定。”
“你刚刚也说吉成秀崎太过勉强,初号机的修复已经完成,别的情况暂放一边,当务之急还是灭掉燃眉之火的好。”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哗,“哐趟”一声粗鲁门被打开。碇真嗣推开试图扶他的佐藤裕子,闯进伊藤的办公室。
“让我去吧。”
伊藤健一郎不敢相信第一次所见时那么镇静的男孩子现在会是这样一副狼狈、激动甚至不可理喻的摸样。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干什么。”
“我不是还没有死吗!”
“初号机驾驶员暂时改为吉成秀崎,你给我出去,碇真嗣。”
“他会后悔让我活下来的。”恶狠狠地这么说着的男孩子眼睛里面除了愤怒再也看不到其它了,他可以忍受渚熏一直跟在身边,责难他也好,惩罚他也好,毕竟当时的的确确是他亲手杀死了这个会微笑着对自己说认识你真好的男孩子。但是他受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受到伤害。或许最最受不了的是最后自己对于渚熏的愤怒,甚至是想要将他毁掉的怨恨。将情绪酝酿成毁灭的罪魁祸首,不可饶恕。
被佐藤带出司令房间的真嗣依然没有出离出愤怒来。“应该有那种药物的吧。”他扯着佐藤双臂的袖管。是为了“最后一次”准备的。
“你冷静一点!”佐藤悲痛地看着他。
“控制人的思维和行动,强化机能,感受不到疼痛和恐惧。以玉石俱焚的决心去战斗。”跳一段名为“死亡”的舞蹈。
“但是,如果这次不用,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更不会有你们所想的最后一次。”所以,拿出来吧。
“连EVA这样的东西都可以控制的人类,怎么会不懂得去利用人、控制人呢?”
让我像唯一样灵魂永远寄宿在EVA里。 “即使我今后不在了,初号机还是会保护你们的。”
“啪!”
响亮的耳光声终于扼杀住了更多残忍的话从真嗣嘴巴里倾吐出来。
佐藤裕子随着自身的颤抖掉落下来的眼泪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红肿疲倦。
“这里没有人指望着你用死来保护。”
“如果你这么急着要去送死就是因为一点点的迷惑或者冲动的话,你真是幼稚得可笑。”
“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究竟为什么要让一切开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丝毫不留力的巴掌打在左颊上,疼痛就像回声一般迟迟不肯散去。先前说了太多不经过大脑的狠话,现在嘴巴干干的,再也没有力气去吵去闹了。在佐藤裕子走后,只剩下真嗣一个人红着半张脸在长长的走廊上愣愣地站着。
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有办法移动一步。无能为力的感觉总是最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的骄傲彻底击碎。直到右臂吊着绑带的明日香踩着病房里的拖鞋沉默着走到面前来,然后伸出完好的左手插过腰际,侧着身子在不压到自己受伤的手臂的情况下,拥抱着眼前这个难过的男孩子。
真嗣想着,这种时候,自己应当是抬手回抱住这个安静的明日香,然后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大声哭出来,然后冰释前嫌,然后雨过天晴。抱抱就好了。所有的委屈都会因为这个拥抱而烟消云散。全部的怨恨都会因为这个拥抱而化为尘埃。然后皆大欢喜,然后矛盾解开,然后到达所有人都期待的完满结局。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亮晃晃的灯打在两人身上,狭窄的墙壁上印着的NERV的字样和枫叶logo,血色的。用力闻的话,就可以闻得到血腥味。真嗣却始终没有气力去抬一抬手,给予对方一个“我没事”的讯号。
很久很久之后,明日香才拉着他的手慢慢走回房间,面对面坐下,沉默地看着真嗣脸上依稀可辨的手指印红肿地横亘在空气中。一脸哀伤却没有要哭的迹象。
“我宁愿你像以前一样掐我的脖子,或者哭出来。”明日香悠悠的声音轻轻的说着。
“对不起。”
“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不要道歉。”听到这句话惊讶得抬起头来,只对上明日香毫不避讳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我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我了。你也不是。总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悄悄塞进身体里的东西,我们所说的成长。
“你不是问过我吗,像现在这样的世界,我会不会后悔。对于我来说,可以后悔的事情还有很多,像是买了一件和别人撞衫的衣服或者是减肥时期又忍不住偷吃了冰淇淋。但是很多事情不去做的话,说不定结局会更加后悔。”真嗣眼睛干涩得厉害却全然没有流出液体的冲动,只是这样听着明日香说着。
“谁也说不清做过的事情与没有做的到底哪一个来得更加后悔。”
“做得到的事情我想要尽力去做,就算只能改变一点点也好。我常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从一开始的地方重新来过的话,说不定也就只会改变那一点点而已。”不是说教也不是责备,眼前的女生只是全无保留地对自己敞开心扉。
“一开始再见到真嗣你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的,的确有变帅,”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也有变得更加可靠的感觉。说是更加成熟了,相应的也增加了距离感,不明白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明日香小声换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干吗装成大人的样子,你看,明明就还是小孩子。”
“对啊,像真嗣这样14岁的时候和人接吻还会憋到差点背过气的人本来就是小鬼一个么。所以,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想要一直一直待在你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我会保护你的。”和这个有碇真嗣存在的世界。
“谢谢你,明日香。”最后,真嗣终于觉得自己找到除了“对不起”之外其他表达情绪的方法了。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明明教过别人,自己却忘记了。
重新再站在伊藤和葛城他们面前的真嗣让伊藤健一郎觉得几个小时前闯进来吵闹的情形不过是幻觉而已。
脸颊上新鲜的巴掌印突兀地颧骨上,衬得碇真嗣说的话格外不真实:“我想我有必要知道事件的全部真相。包括使徒复生的真正原因还有我的幻觉之间的联系。”冷静下来想一想的话就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葛城抢在伊藤前面说话:“真嗣,有些事情我们不和你说是为了你好。”
“现在不是‘为了你好所以可以瞒着你’这样的小事情,这中间关系着多少人的生死你不会不清楚,葛城少校。”碇真嗣反驳。“伊藤司令,我为我先前的过失和冲动向你道歉,之后也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和惩罚。虽然不清楚精神污染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我会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保护NERV为最优先将使徒击败的。”现在可以说出这些话的真嗣在伊藤看来的确有能力做得到。
“那如果说我们这次的使徒定义为碇真嗣你,你还能做得到吗?做得到不惜一切代价以保护NERV为最优先将使徒击败吗?”就像东治那时候一样。就像渚熏那时候一样。
佐藤裕子犹豫着还是一边给真嗣打针,一边询问着:“还痛吗?脸上的伤。”
“嗯,没事了。”
当针体离开身体后,真嗣知道可以维持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在自己使用右脚时感觉不到疼痛。
“伊藤司令的话你不用在意。先把地面上的使徒消灭了,然后就交给我们,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佐藤指了指真嗣的胸口:“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对我们来说就像切除阑尾一样简单。”
“那要是失败了呢,我是说它可以扩散或是繁衍。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是吗?”听不出话里面的情绪。
“……真嗣。”
“抱歉,不该讲这些话的。”说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首先还是应该把上面那个家伙解决了再说。没有零号机和二号机的援助,打不过他也说不定的。”
恢复了寻常口气,却说出让佐藤异常担心的话来:“真嗣,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摇了摇头“才不会呐。不会幼稚得那么做的,虽然有想要即使去死也要保护的东西,但是真的死了的话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我妈妈她说为了让我看到光明的未来,然后就那样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想要和大家一起到达光明的未来。”会毫不忌讳得说出唯的事情是在佐藤的意料之外的,一时想不出要说点什么来。
“嗯,那我走了。裕子小姐还是先考虑考虑那个手术的事情吧,到时拜托口子开小一点,我怕疼。”
“喂,等等!”已经走到格纳库准备上机的碇真嗣听到明日香的声音而停下脚步。“怎么了?”
“稍微有点事。”
“什么事?”实在想不出来的真嗣只能老实地问起来。
“果然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是真嗣那样的笨蛋主动的话,感觉我自己特别挫……”
“哈?!”
“就是,就是那个嘛~”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的明日香不打算说下去了,也不管面子,直接贴上脸去。
明白女生意思的真嗣看着渐渐靠近的粉色嘴唇,心里晴朗了一些。小心地抓住她的肩膀,截住了这个吻。
不解地退回身子,明日香皱起眉头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反攻计划泡汤。
“为什么……”
“不要生气。”放开肩膀开始解释起来,“……那个两年前,那个时候……美里、美里小姐”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羞怯地低下了声音,“……呃……她说那是成人之吻……如果我回来再继续……然后就那么欺骗着我一个人倒下了。”
“什么成人之吻!我看是乘人之危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不想搞得像是我再也不回来了一样么。”
周围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阻止了两人的吵闹:“喂喂!你们注意一点。”赤木律子的声音透了出来。“我们这里可是可以看到格纳库的景象的。”接着是一阵大伙儿的笑声,还夹着调侃“年轻真好啊。”瞬间红了脸的明日香忿忿起来:“真嗣这个大笨蛋!”
“真嗣准备好了吗?还是说要我给你一个战前之吻啊。”这次的玩笑是葛城。
“美里小姐!”这下连他也红到了脖子根上。
“好了,那我上去了。”
“嗯。可别死啊。”明日香大声对着他的背影喊着。
“嗯。”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别人。这是碇真嗣和明日香共同的执着。所以当初号机缠着使徒自爆的时候,明日香觉得自己情绪里的愤怒是大于悲伤的。
填满了整个监视器屏幕的火光和烟尘扼住了咽喉,没有办法呐喊出来。
她只听到自己心里没有来得及转换成日语的声音,用德语咬牙切齿地骂着:骗子!这个大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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