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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iku 于 2022-8-15 13:29 编辑
番外(Another story)
总是可以在电视上、街头广告上看到这样那样关于战争、佣兵的宣传。
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抱以的究竟是不屑还是担忧的表情。这是离我太遥远的事情。幸好我活在和平的年代。那边的小孩好可怜哦,对了,今天的那个访谈节目要开始了,我要快点回家才行。再怎么看都是与我无关的事。对,只要与我无关,就无所谓了。
这不是碇真嗣第一次离家出走了。上次是迎战第五使徒时候的事情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异国的街道上闲逛着,MP3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耳机胀胀地塞在耳廓里,并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这样子,就可以假装注意不到周边人对自己的注视了。
入夜的这条不算是市中心的街道已经慢慢在时针的推移中渐渐被冷清所占领。
没有目的地的话,心里称不上犹豫,但其实动作却始终在踟蹰着什么,在每一个分岔路口,脚尖的去向都要在停滞很久之后才能有所抉择,有时候在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之后又没来由的掉转向相反的方向。
想找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
眯起眼睛来,眼前的路两侧路灯在不安地闪啊闪,随着自己的靠近,那盏大概是坏掉了的路灯在灯芯的地方微弱地挤出一点蓝光来,小气巴交的样子。
真可怜呐。这是碇真嗣对这盏路灯本能的情感判定。在这么多灯当中,只有我是不一样的。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发着光,你们还是可以一眼就看穿我的不同。虽然我们有很多个,但为什么还是那么孤单呢。
偶尔擦身而过的金发碧眼的人总会假装无心的多看真嗣一眼。男孩习惯性地低头,好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现在糟糕的表情。而其实,他们不过是多留心了一下这个碰到的稀有的东方脸孔罢了,非常正常的。
为什么要来这里,远离EVA,远离NERV,远离那些熟悉的名字的地方?好不容易自己做了一次决定,现在和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做决定的权力了。
在第三次冲击发生之前,碇真嗣一直在苦恼,人为什么非要猜来猜去,我没有那么聪明,你不说的话,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是那么高尚的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要回报的,并且想要拿心里的那杆秤来掂量掂量那个回报,是否值得,是否满意。我们面前的竖起的高墙,虽然看不见,虽然摸不到,但我就是知道它在。
被A.T Field包裹的那颗心,被彩色糖衣包裹的那颗果实,是软的,还是硬的?至于现在为什么要逃到这里来?好吧,是因为软弱。原本以为被接到美国来之后会像玻璃娃娃一样供奉起来,没有想到在腿动完手术后不久就被送到了那个同样要用“少尉”“大佐”称呼人却和NERV有着本质区别的地方。
我是个孩子。我是个伤员。这些理由在那些长官面前不用说出口就可以预见它们碰完壁弹回来的情形。
“IKARI SHINJI,我从今天起是你的专属承教官。我想首先告诫一点,在我这里,是不允许任何借口存在的。并且我想忠告你一点,我不会对你的训练有任何的把关不严或是包庇纵容,也不允许你有任何敷衍了事的行为发生。以上。”
第一次见面的日本籍上校远山弘一对着碇真嗣这么说的时候,后者还沉浸在先前的恍惚中,不明所以的愣愣看着这个军装笔挺的男人。后来想想,当时正确的反应应该是张开嘴巴让惊讶和诧异写满整张脸才对。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候,似乎略略有点晚了。
军训和军事训练有着本质的区别。碇真嗣第一天的训练下来就在军医给自己换药的时候哭了鼻子,并且亲身体验到了这种区别所带来的附属产品。所以逃走了。在被远山弘一上校不留情面的打了一巴掌之后,所有忍耐都用尽了一般的哭着、咒骂着逃离了那个地方。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也有不对的地方。说出“以为自己打过几次胜仗就了不起了,也只是在有仗打的时候才能威风一下,像你这样的人,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能站在这里的。”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有多锋利,碇真嗣是体会不到的。他所清楚明白知道的是,手上磨出的茧和脚上磨出的水泡,还有隐隐作痛的右腿处的伤口,以及内心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理智的愤怒和怨恨。
独自行走在慢慢夜色中,可以呼救的人。美里小姐、明日香、凌波、父亲、妈妈,一个可以都没有。只能在心里默默喊着:谁谁来救救我、然后又没有出息的自怨自艾: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家还未关门的夜店里淡淡泛出的光,颓废地射到路中央,没有理由地靠近那光源,呆呆地在玻璃橱窗外站了一会儿,女店主突然打开门,操着疑惑的英语: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在脑海中转换成日语,听明白这句话后,真嗣摇了摇头快步离开了。因为小跑而变急促的呼吸,在黑暗中轻轻喘着气,低着头呢喃:我跟你们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从隐蔽处出来几个穿着便装的高大男子。
被带回去后,远山弘一一脸“你玩够了吗?”的表情是在意料之中的,至于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禁闭什么的,已经是顾不上的事情了。
无所谓了。随便你们吧。
长时间的沉默后,真嗣硬着嗓子说的“够了,我要回去!”也没能改变远山上校富士山一样的表情。
“听不到吗,我要回去。”大声喊出来的话因为丧失了底气而在音量低下里之后软绵绵的落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真是难看。”远山弘一毫无避讳的意思。
回日本这样的要求最终没有得到允许,但真嗣坚持说要离开这个地方。权衡之后,军方决定将他转属到南极研究所接受保护。
“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再见到你们这些穿军装的人就好了。”少年最后那句拧着眉头说出来的话砸到远山上校的脸上,对方铁着脸什么也没有说。
坐在去往南极研究所的联合国军用运输机上的碇真嗣仍然没有任何轻松下来的意思,原来以为只有逃离那个地方一切就会好起来的,这种天真的想法,在现实面前只能默默攥着拳头而已。不是为了避开某个人。不是为了逃离某块土地。只是想要甩掉自己。这种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吗?
当飞行机越过广袤的太平洋,出现在非洲大陆上空时,塞着耳机的少年侧头望了一眼云海下方隐约可见的土黄色大地,思绪里并没有冒出任何要判定好坏的想法来。
只是大块大块枯黄的颜色分割着浮云占据的视野而已。欢喜也罢,厌恶也罢,一点也惊不起波澜来。就像那些长途公车上沿途的风景,只有一面之缘而已,那是和我目的地无关的东西,也就不必抱有多少的情绪了。
那块土黄土黄的大地,并不是我想要降落的地方。是和我无关的。离我遥远的。曾经,是这样的。
在强烈的冲击和震荡后,碇真嗣反应着“撞上乱流了”还是“使徒攻击”,很可惜,这两种合情合理的解释并不是正确答案。护送人员北田武在确认了真嗣的安全后询问者飞行员:“怎么回事?”飞行员摆弄着各种仪器,发送求救信号成功后,一边努力维持着飞行姿态,一边应答着后座的询问:“我也不打算隐瞒你们,我们遭到了地面导弹的攻击,虽然没有正中,但是很不幸,我们的引擎损坏了。
这种完全超越了真嗣常识的事件完全不给他准备的时间就摆在了面前。随行的大人也并不清楚这种时候应当的措施:“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飞行员尽量保持着冷静:“……只能迫降了。”
“和这边领空的国家政府取得联系了吗?擅自迫降可是会被当做入侵处理的。”
飞行员头上沁出了汗,看着总部给自己的反馈信息:“不用担心这一点了,下面领土不属于任何政府。”
“咦?!”
“下方区域目前正处于战乱中,北非国家联盟和当地游记反抗组织这几年来纷争不断,现在只能祈祷我们不要降落在反抗组织的据点去了。”飞行员的话听起来简直是非常荒唐的。
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在众多选项中选中最差的那一个,或者说,被迫选了最差的那一个。
当面前那堆各种种族人都有的持械人员找来一个翻译和真嗣他们沟通时,他才发现他们不仅迫降到反抗组织的据点了,而且在未和联合固总部相关部门取得联系之前,将被当做俘虏处置。
在被丢进那件破屋子之前,碇真嗣无法区分俘虏和人质有什么区别,也不甚清楚这个和第三新东京市或者NEW YORK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到底落后到什么程度。本来想要让他换上俘虏衣服的士兵在听到移交人员的嘱咐后将这个打算作罢,但真嗣还是在刚被推进那件屋子就被一哄而上的众多手推倒在地,肆意撕扯着衣服。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意图的男孩惊恐得胡乱踢打着拥挤着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们。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在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从发生迫降事件到现在都一直被恐惧控制着的真嗣忍无可忍得奋力拉过一只胳膊,用空手道摔翻在地。
吓了一跳的众人散开一点,依旧围绕着男孩。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顾不上听不听得懂日语就冲他们喊着。
一个脸色铁青,衣着破旧的黑人少年怯怯地看着惊恐的看着四下的真嗣,小心地伸手指指他的外套。
真嗣不解地脱下自己几处已经被扯得掉线的夹克,抓在手里观望了一会儿,警惕得扔到一边。随即围着他的男孩女孩们就像夺食的野兽般扑上去争抢起来。最终力气大个头高的一个得胜般得将它套在了身上,尽管对于他来说,真嗣的外套小了一圈,还是足以让他满足得招摇着离去。
不死心继续等着真嗣的孩子们在他示威性的恐吓后终于散去。
我们的少年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等到因为害怕而流出的冷汗干透之后才抱着只穿着长袖汗衫的胳膊感到了阵阵寒冷。
在沙漠性气候的非洲内陆,昼夜温差之大,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切身的体会。斜靠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扎堆扎群地围在一起取暖,他像只小兽般地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当面前的人将泛黄的布块伸到真嗣眼前时,他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用废弃的旗帜拼接起来的大块布料,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回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十二三岁的样子,黑人女孩,头发以一种看起来就很疼的方式编成小股扎在头皮上。此时她正向真嗣举着那块布料,看对方没有动静又伸手往前送了送。
缓缓伸手抓住摸起来质地极差的布,感觉到对方渐渐松手后,厚重的布料移交到了真嗣手里,散落下来的部分垂在地上,煽起的风扬起了地上厚厚的灰尘。
明白了小女孩用意的真嗣不知道怎么回应,只顾将布拉过来,裹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女孩有点不悦,她努了努嘴然后走开了。
其实真嗣并没有明白她真正的用意,不知道她只是过来和他公用一张“被子”的,不明真相的他将她和其他两个孩子的避寒用具据为己有了。
扎得皮肤生疼的毯子盖过头顶,一股黄沙混着异味充斥着嗅觉。眼泪不争气得流了下来,让一整天没有喝过水的真嗣觉得更加口渴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那么坐一晚上的真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早上了,脸上风干的泪痕横七竖八,贴在脸上很不舒服。胡乱地抹了抹企图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球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走了。赤脚站在凹凸不平的沙质土地上,因为白天来临而变得温暖的泥土让他搓着脚不知所措。
当他发现那个还算不错的“小偷”为自己留下的另一双破旧的军用鞋时,脸上脏兮兮的真嗣忍不住苦笑出了声。
在那个地方待到第三天的时候,真嗣甚至放弃了会被接走的想法。自暴自弃地觉得军部那些家伙留着自己也没什么用。远山上校更加不会为自己接受任何妥协和退让,巴不得远远地将他丢弃在这里。
他也再次相信了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仅仅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和那个昏暗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孩子无异,同样哄抢着不多的水和食物,同样在晚上紧抓着可以附体的一切东西睡过去,同样小心不去惹怒高大的坏孩子们和那些看门的警卫。真嗣想,会不会就是因为人太容易为了生存而妥协,所以才会有永不消失的纷争,各种腐朽的思想,和像这里一样,存在着少年佣兵和卑贱俘虏的地方。
那个面黄肌瘦却格外有力气的卫兵将碇真嗣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他像是一条被挑选出来的小狗一样伸长胳膊被拽了起来。整条右臂从抓着的腕部延伸出去的疼痛让麻木的意识清晰起来,他瞬间变得无比恐慌。本能地挣扎着赖到地上去,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源自拉扯和反抗的疼痛。
“该死,你安静一点!”卫兵不耐烦地用生硬的英语说着。
“放开!放开!你们要干什么!”纤细的胳膊被死死地抓着,一点放松的余地都没有。胡乱的挣扎着,一脚踹在卫兵的小腿骨上,随后胳膊终于在对方一声惊叫后被放开了,顾不上手腕上火辣辣的疼转身向反方向逃,却被随即而来的一巴掌煽得重重跌倒在地上。说是巴掌,不如说是男孩子被过于宽大的手掌整个砸到了脸上,这个时候,真嗣才发现自己的脸是那么的小,劈头盖脸下来的重击没有放过左面脸颊的全部地方,严严实实地被“啪”地一声扎得疼痛无比。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远山上校那一记耳光,那记让自己委屈的要负气出走的耳光,绝对是收起了七分力道的。
追过来的卫兵举起了手里的枪托,眼看就要砸下来的样子。条件反射地伸起手背横在身前想要抵挡,等待着落在身上的那一下重击。卫兵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泄了气,放下了武器,继而粗鲁地将坐在地上的男孩拖起来往外走。
这次虽然嘴上仍然带着哭腔喊着“放手!”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反抗。反而是边上忽然扑过来一个和真嗣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抱住卫兵的胳膊奋力嚷嚷着什么,接着是卫兵操着当地话恶狠狠地骂着她,驱赶着她。这边的喧闹在这个宽大的破屋子里只引来了一大群人的围观,没有人敢上前。
碇真嗣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和卫兵在说着什么,只是觉得脸上红肿着的地方疼痛在突突地跳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流下来的眼泪淌在上面,弄脏了整张脸。
被两个孩子搞得忍无可忍的卫兵抬起脚不留力地踹在女孩子腹部,加厚的军靴砸在瘦弱的腰上发出惊悚的响声,随后卫兵上前没有丝毫犹豫用枪托狠狠打了她一下。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瘫软在地上不动了的女孩子让真嗣忘记了哭泣,只看到涓涓的血液从被砸开的头部流出来,从黑色头发里渗出的鲜血不是想象出的艳丽色泽,而是浓重的深色。
碇真嗣又开始哭了起来,他揪着卫兵的手哀求着:“我听话了,你不要这样。我跟你走。”
冷冷看了他一眼后,卫兵径直将他连拖带拽弄出了屋子。
离开前回头匆匆望了倒在地上的女孩一眼,摇晃中的视线只来得及看到地上的一片赤色。
一路上碇真嗣都在担心和自责,他以为是自己让那个女孩子被打得半死。其实那个孩子只是看到上次将自己刚刚才17岁的哥哥带出去的卫兵冲上去问他“为什么哥哥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你们把他弄哪里去了。”
“爸爸妈妈都死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和其他十几个强壮的男孩子一起死在了一次自杀性袭击中。他在带着身上的炸药冲向敌方阵营的时候,他在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时候,他在还感觉得到灼烧的疼痛的时候,还在相信着“起码可以让妹妹自由”这样的谎言。
看到随行的护送人员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真嗣有些神情呆滞地喃喃叫着“北田先生……”
心疼地替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为他肿起的半个脸责怪着:“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要伤害他的嘛!”
对方的翻译叽叽咕咕了一阵后,并不对此有所反应,只是自顾自说着:“对于你们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
“那就快点放了我们。”飞行员不平地说。
“关于交换条件,联合国方面和我们还没有谈妥,只要有关组织可以答应我们的要求,马上就可以安排你们回去。”
这次,插进来的一个英语对话却落入了沦为俘虏的众人耳中。
“这就是这次行动预计会炸毁的地区。”“我们的人都已经确保撤离了吗?”
“是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明日凌晨2点就可以执行。请问还有什么指示?”
“再确认一遍那些家伙中还有没有什么人,”说着这个的时候,望了真嗣他们一眼,“是可以榨出‘石油’来的。”
“知道。”边上的人突然插上话去:“需不需要再在那些小鬼中挑些‘武器’出来。”
看起来可以做主的那个人想了想:“不用了,不是还有其他据点的后备嘛。”
“伪装工作以及事后的舆论诱导事宜那就拜托了,务必做成好像是北非联盟那些家伙违背契约,炸毁俘虏区的样子。”
“是。”
大概听出异样的北田武忍不住插嘴:“你们要干什么?准备杀了那些俘虏诱发纷争吗?”
“你们这些家伙不要管我们的事。有人愿意赎你们回去不用和那些人死在这就偷着乐吧。”
“这么说是真的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终于明白那些大人们在说什么的碇真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还身处的那个地方正在被人谋划着炸成废墟。那些裹着度过寒冷夜晚的粗糙毯子。那些拿走自己衣服和鞋子的强盗和小偷。那些被虐打在地的可怜的孩子。要被炸成灰飞。想起这些的男孩子也厉声叫喊着:“住手!住手!你们放过他们吧。”
北田拉住真嗣:“如果有什么条件还可以和对方谈,或者我们向联合国反应。”
不理会他们的劝阻,仍旧部署着骇人的计划。
北田慌了起来:“即使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到时候我们回去真相就会公诸于众。你们嫁祸给别人的丑陋行径就会被世界知道。”
飞行员制止了北田武:“喂喂,你这么说就不怕人家把我们杀了。”
“那又怎么样,被人知道又怎么样,我们需要的只是现在可以拼杀的理由而已。”
“你们这么做还是人吗!”对方终于被惹怒了,冲着真嗣他们吼道:“你们这些生活在富裕地方的人知道什么。你们知道没有水和食物的冬季吗?你们知道土地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又知不知道那些北非联盟的人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我们是不知道。这就是你们随意杀人的理由了吗?”碇真嗣突然挤到前面去。
“小鬼,你大概连什么是疟疾都不知道吧。你知不知道一周前我们抓回的逃犯回来后就染上了传染病,不得不将全部染病的俘虏和我们的人杀死。焚烧的时候用了多少的火药你知道吗?”翻译也失控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这么做是错的。”
“那些逃跑的人是因为喝了这附近唯一一个绿洲的水才生病的。那是北非联盟辖区内的水源,是这里唯一的淡水储蓄。它是被人投毒污染的,蓄意的。”
碇真嗣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无法梳理出话里面的意思来了。
“种族,宗教,领土,这些在你们看来可笑的东西就是我们战斗的全部原因了。”
“……”
“不!我们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就和你们一样。”
“……”
“可是你们这么做的话,那些被杀死的人真是太可怜了。”
“你也会可怜别人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不知冷暖的人从来都是以为只有自己是最可怜的。”
这句直插心脏的话让碇真嗣再也没有力气反驳下去。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双手空空,没有一点挽回的能力。原本他想要闭上眼睛等凌晨2点的那声残忍巨响过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说不定还会庆幸只有自己逃出升天了。
环抱着自己的北田武也想不出什么来安慰男孩子,只能沉默地祈求着奇迹发生。
直到刚刚入夜的时候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抖到地上的巨大震动也将三人从压抑着的绝望中挣脱出来。
最开始以为是地震的碇真嗣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日本之后猛得惊慌起来。直到北田看了表之后对他说:“放心,才9点20。”
接连而来的类似巨大烟火爆破的声音让三人都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透过厚重窗帘射进室内的时暗时亮的光线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很苍白。
很快,有人撞开房门,一边推着他们几个出去,一边和看守的人说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干了什么?”就在近处还有射过来的流弹,天空中弥漫着的硝烟让人睁不开眼睛,远处有大火汹涌地燃烧着。直到被推进一辆越野车上,翻译才红着眼睛冲他们吼道:“现在你们满意了吧,是联盟军的突袭。”
突袭在碇真嗣的意识中,就是空手道的时候从背后攻击。就是使徒来袭的时候MAGI没有侦查到。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都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
“不过非常抱歉,他们的炮弹也是正中了俘虏区。”翻译咬着牙说:“倒是给我们省了火药的钱呐。”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们先上手为强,毁掉了拦在自己面前的阻碍。”
轰隆隆地类似打雷的声音让真嗣听不清他们接下来说的话。他只是非常非常想念EVA初号机,他现在只想驾驶它,毁掉正在自己耳边嗡嗡嗡讲着话的这些人,毁掉那些可以发射炮弹的坦克和轰炸机,毁掉所有让自己发疯的所谓人类。然后,他突然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方。结果眼泪却怎么也出不来。泪腺的地方生疼生疼的,像是长在眼睛里的两根刺。怀着这个想法的自己,又和他们有什么两样呢?
第二天凌晨他们被转移到另一处战线后方的据点。有点暗黄的白衬衫,并不十分贴身,有点大,低口的靴子。
他半蹲在土坡上,从残旧的铁丝网看向另一边,同样的荒芜。
战争很残酷,而他所从事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天真的少年在硝烟中走失了,或者是死掉了。一个炸弹还可以足够炸死一个孩子幻想世界。在这里,没错,他根本不能阻止战争或者治疗伤病。什么也做不到。想到这里,碇真嗣笑了笑。
腿有点麻了,那些陌生的大人不喜欢他在这里待太久,于是起身,想抖掉鞋面上的黄土,这样做结果却是扬起了更多的土黄,因为鲜血让一棵草都冒不了芽。
一不小心,那只宽大的不合脚的靴子脱离了左脚。慢动作式地翻滚。倾滑到了土丘底部,左脚尴尬地露在外面,没穿袜子。
那双滚落下去的靴子染了一身黄泥,被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黑发孩子捡了去。与其说捡,不如说是抢来的合适,因为还有另外几个虎视眈眈者。
附近站哨的士兵赶了过去,跑了一小段路才扯住那个逃奔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被打了,他原本想叫“住手”的,可是张开口,干燥的风让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当那个士兵把靴子提过来时。然后,士兵把靴子大致擦拭了一番,蹲下去放在真嗣脚边,抬头等着他将脚放进被他撑开的鞋子里。
裹着热浪的风吹进眼睛里,胸口堵着的什么东西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化成了珍贵的水滑落下来。
碇真嗣把眼泪压在眼眶里的努力彻底失败,干燥的面颊上趟过一股滚烫。从鼻腔到口腔到胸腔满满地盛着无处宣泄的情绪。
在草木稀少的这个地方,砸落下来的水滴迅速渗进沙质土壤中,不留痕迹。
这是碇真嗣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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