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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斗士同人《玻璃与飞蛾》[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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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1-5 14: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飞蛾有小小的银色翅膀。它舒张又合拢,小心地试探着,堇色的触角在潮热的空气中微微颤抖。它飞走了,又回转开来,之后再次无望地撞在面前那透明的屏障上。玻璃是坚硬的,至少抵挡得起一只飞蛾的撞击。一次又一次,小小的昆虫在玻璃前面碰壁,之后像是根本不接受教训一般,掉头,换个方位,再来。玻璃很大,无论它绕到哪里,玻璃始终是横在飞蛾的面前。不过,就算是这样,它也依然没有放弃的欲望。我看它试了又试,撞了又撞,翅膀上的鳞粉可怜地在空间里散落开来。
那是什么呢?

坐在土地上的感觉真好。
泥土湿润的甜美气息环绕着我,这是个清新的好天气。瀑布隔着一个树林不远不近地轰响着,我半闭着眼睛,看得见头顶上微蓝的天空和丝絮一样的白云。我想,再有半个时辰,师父就会让春丽来叫我的,让后他就会给我一封信,叫我带着圣衣到日本去。然后我会参加那个奇怪的银河擂台赛,然后我会和星矢他们再次见面,然后我就会出现在城户家的府邸,看着窗外的飞蛾是怎样被那里辉煌的灯火所吸引而一次次徒劳地撞击玻璃。
是什么时候有这奇怪的意象的呢?
五老峰,瀑布前的悬崖已经空了很久了;春丽再也不会来叫我。飞蛾无聊地打转,这里的房屋没有玻璃。
我所能记得的,是每天晚上,春丽动作轻柔地点燃油灯,然后我们在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中相视微笑。被灯火招引来的飞蛾和其他小虫,总是会被春丽小心翼翼地挥手赶开。她太善良,舍不得看见一个无辜的生命无缘无故消失。但总有赶不完的时候,所以就免不了她常常望着天明后灯下飞蛾的尸体伤心。这种时候,我只好安慰她说,就算它们没有死在这盏灯下,也一定会死在另一个地方的,可是这显然不能使她宽慰多少。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把蛾子们的尸体都集中在一起,用上好柔软的纸张包好,偷偷埋在某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她这样做,好象相信那些昆虫的生命,在来年春天到来的时候会随着复苏的大地上新长出的青草和鲜花一起重生。在寒冷的冬天,蛾子悄悄在地下发着芽,同时也在我心中发芽。它们舒展开银色的翅膀,触角微微颤抖。
无数个黑夜里,我都梦见自己在城户家巨大的玻璃窗前,望着那些蛾子在外面冰雪飘零的天气里绝望地停留在那看不见却永远坚固的屏障上。雪晴时会是个异常明亮的蓝天,蛾子就会躺在窗外的雪上,堇色的触角保持着临死的僵硬和优美。那个时候,春丽总是沉默地站在我身后,幽黑的眼睛哀怨地停留在一个永恒的焦点上。她连替它们收尸体也做不到了。
即使在春丽死后很久,这些荒诞的梦境依旧缠绕着我。我心中的飞蛾在土地上盛开了鲜艳而明媚的花朵,悄悄布满我的灵魂。它们都是紫色的,像是远古时传说的火焰。

眼睛里燃烧着紫色火焰的是雅典娜。我们的女神。她从寂静中抬起头来,平静地问我:“紫龙,你恨我吗?”
最后一次去圣域,我顺道去了一次雅典的古代艺术博物馆。昔日的英雄被岁月苍白了颜色,寂寞地注视着我。我驻足在一个壮美的青年雕像前,抬头观赏他俊美而皱紧的眉头。他的表情愤怒,但是嘴角却愁苦地下垂。一个管理人员踱过来,对我说:“你在看这座雕像吗?这是阿基里斯的雕像。他明知自己终有一死,但是还是参加了特洛伊的战争。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我朝他微笑。他以为我不懂得英语,失望地踱开了。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黑海边的风从来没有变过,可是如今吹拂过的只是废墟。在烈火和鲜血中倾颓的古老城池,金发英雄的怒气和赫克托尔的勇气。诗人的吟赞,就算斗转星移,也已经使他们不朽了。
永恒……

我们去看纱织小姐在圣域的地下为星矢修筑的陵墓。古代的英雄无声地环绕着星矢。他的身体被安放在水晶棺里,穿着他最普通的红色T恤和牛仔裤。
飞蛾在我的心中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水晶馆是透明的。质地很坚硬。纱织小姐说,即使再过一万年,星矢的躯体也不会受到损害。她说这话时抬头看着陵墓穹顶上的十二星座的图案。有的人连身体都找不回来了,但是和身体在这里而灵魂永远消失,哪个比较可悲一点呢?
星矢的身体在水晶棺里,还带着他最后的带着孩子气的微笑。而我们的悲哀狂乱而无力地抽打在水晶光滑的表面上,再带着战栗的痛苦反击在我们心上。我们再也接触不到那个笑脸了,即使再过一万年。
瞬犹豫着说:“我总觉得,你知道,星矢不需要这个……”
一辉令人吃惊地开口说:“雅典娜比谁都明白。”
我想,他是对的。

“你恨我吗?”她又问了一遍。而我依然保持固执的沉默。她好象知道答案似地,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夕阳下的圣域带着血色的壮美。纱织小姐优雅的曳着长裙的身影在天地间投出长长的影子。她的确足够高贵,足够被所有人尊为女神,就像我长久以来相信的那样。
她说:“你要离开我了吗?”
我说:“我的心在五老峰……”
我没有告诉她春丽去世的消息。
她没有看我,转向了夕阳沉下去的地方。
“那么,再去和星矢告一次别吧。”
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叫住我,笑得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女。“等等,把这个带给春丽吧。她会喜欢的。”那一刻,躺在她掌心的是一只小小的飞蛾,有银色的翅膀,堇色的触角在被染红的大气中微微颤抖。

回到五老峰后我把飞蛾放飞,躺倒在地上,惬意地看着它犹豫不决地飞起来,飞了一圈后才放下心来,沿着奇异而优美的轨迹,飞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纱织说你会喜欢的。”我仰着头喃喃地说。突然想起我并没有给女神什么回礼,这好象很失礼。不过我又能送给她什么呢?
临从圣域走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应该说些什么了,于是突兀地转身,对守望在圣域门户前的纱织说:“不管怎样,我相信他不会恨你。”我想她明白我在说谁。
心中的蛾子和手掌中的蛾子一起张开翅膀。
女神惊愕地望着我,之后垂下了有美丽头发的头颅。
“谢谢。”
她的声音很低。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哭。

命运对于每个人都同样残酷。或高或低,蛾子如果只是为自己在窗子上的位置而得意,那它们就全然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一样的透明,一样的坚硬,一样的不可逾越,玻璃对于任何一只蛾子都是公平的……

夜里我睡不着觉。枕边春丽留下的发香让我心中的飞蛾都躁动起来,它们一起在我的身体里飞舞,放肆地用它们紫色鳞粉的轨迹侵占我全部的灵魂。到了后半夜,干脆爬起来到外边去看星星。这的确是一个好天气。微凉的夜露粘湿了我的衣服,我抬头寻找自己的星座,却看见流星从南边的天空划落。
对女神说那样的话,也许是太唐突了一点,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星矢对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纱织对于星矢意味着什么。他无数次地嚷嚷过小时侯的纱织是一个多么任性而蛮横的娇小姐,哪怕他后来把她无数次地从死亡边缘救回,并且最终还是承认她是女神,在星矢的心中,依然固执地保有那个在炽热的夏日阳光下要他当马来骑的纱织的形象。

纱织叹着气说:“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
星矢倔强地别过头去。就像多年拒绝她没有道理的命令一样。就算她是雅典娜,星矢也未见得愿意为她卖命,可是就像那最后送了他命的倔强一样,他永远也摆脱不了那带着侠气和傻气的大男子主义。他保护她,只是因为她是孱弱的少女而他却是一个男子汉。少年时疯狂的热情和正义,最后被记忆的光芒都照得苍白,可是那时她的骄傲和他的怒气,却意外地深刻起来。
他大声说:“为什么要我去救她~~~~~???”
我瞪着他:“快去,这是出于人道。”
他气呼呼地去了。结果被人家殴打得遍体鳞伤,最后还抱着纱织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好象连命都不要了。

他不相信纱织是女神,但是最后他却出现在机场,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说“我想去希腊旅行”之类的话。

长大后成了女神的纱织有一次对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对我)“小时候,我总是不明白星矢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那时候,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他听,哪怕就一次,我就会叫爷爷不把他送到那些古怪的鬼地方去,我会让他留下来陪我,我们可以一起玩,而我甚至会为他编织花环。可是为什么他不听我的话呢?”
她伤感地笑了。“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晚了。晚了整整七年。星矢的身体倒在她的怀抱中,嘴角犹自带着微笑,鲜血在他胸前盛开,就像怒放的花朵编织成的花环。他终于还是接受了她的花环,虽然晚了七年。在他活着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命令可以让他下跪,然而他却愿意为了救一个骄横任性的伤害过他的女孩牺牲无数次生命,不管她是不是女神。

纱织的身影寂寞地留在圣域的夕阳中。飞蛾寻找不到的东西,永远在玻璃的那一边。我时常想,她是否也会停留在星矢宏大而清冷的陵墓中良久,隔着生死,隔着水晶,看着她终于可以留在身边的人。
她本可以不承担这一切的……
然而就像我曾经想过的那样,玻璃的冷酷和它的温情,就在于它对所有的飞蛾都是公平的……



偶尔,我也会去看看我的天龙圣衣。
我潜下水。周围那些奇异通明的流质舞动着我的头发,水清冽得令我产生幻觉。我像是不由自主地被吸进这样一个透明的旋涡中,如同投火的飞蛾。
它依旧在那瀑布的深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神。我在水中微微弯下身,轻触它冰凉光滑的表面。从圣衣深处穿来一阵龙吟似的共鸣,几乎让我浑身颤抖,从前那股令我热血沸腾的冲动,从我的脚底直冲到我的大脑。可是周围的水让我冷静下来。我知道我不能……
我大概再也不会穿它了。

从潭里浮起来,我打算再顺便带些鲜花到春丽那里去看看。一边擦着头上的水珠,我一边莫名其妙地想着这样做有点像谁,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冰河。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林温柔地撒在他的金发上。昔日的白鸟战士有些愧疚地朝我笑着。
“对不起,”他说,“打扰你了。”
他是从西伯利亚来的。没有说理由,他只是说想来看看我。这颇令我有些意外。在我印象中的冰河是一个可以交付性命的人,但从来不会是一个喜欢串门拜访的来客。
他看着春丽安息的地方,叹息着说:“是个好地方呢。”
我说:“谢谢。”
接着他就说了很多。从圣域的新情况一直说到从前的往事。这可叫我倍加吃惊。冰河从来没有那么健谈过。他是怎么了?

从小的时候开始,冰河就是我们中间最沉默寡言的人。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来得早熟,大概是因为他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在那群血缘兄弟呼叫着打成一团的时候,他一个人远远走开,带着会令大人害怕的复杂眼神看着远处的城户宅邸那辉煌的屋顶。那时侯,他的眼睛就像寒冰,比之后来一辉眼中的憎恨的烈火更令人畏惧。
他在想什么,始终没有人知道。
他为谁而战?为谁而放弃?为谁而远走?他可曾相信过自己战斗的意义?透过冰层,看着自己看不见也终于再也无法触摸到的母亲,是什么力量会让他选择了跟随女神的道路?他本可以不做那样的选择的,在我们中没有人可以比他更有资格拒绝。
而结果,在我们中间,没有人比他失去得更多,牺牲得更多。他把自己在玻璃上撞得遍体鳞伤。
我曾有些卑鄙地庆幸自己相对冰河而言的幸运。而现在,他张开的手臂是如此的空荡。他再也没有可以去拥抱的人,没有可以去保护的人,没有可以去为止流泪的人。他的爱和恨都持久而强烈,但是到了最后,留给他的也只是那高傲的悲哀。他眼睛里的冰每经历一次战斗就加深一层,而他的伤感就像冰层下掩盖着的深不见底的大洋,埋葬着故去的记忆和情感。

他一直这么说着。然后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之间突然尴尬地沉默了下来。我想不起什么要说的,而提起话题的其实一直是他。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他说:“我收了一个徒弟。”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想要说的是这个。
他又接着说:“那是个孤儿。我在松林里拣到他的。那时他还趴在他母亲身上……”
他犹豫了一阵之后说:“那时她已经冻僵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母亲的身体上揪起来…………”
我依然无话。因为实在说不出话。夕阳最后的光芒映照在冰河冰蓝色的眼睛里,奇异而温柔地隐现;我突然怀疑那是海洋荡漾的波光。
曾经被他藏在冰层下的海洋……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卡妙当时的想法。”

冰河垂下了他的金发的头颅。
“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就不能了解呢?我为什么会那么愚笨呢?”
他不再说话。瀑布在我们中间寂寞地回响。我想起在冥界的黑暗下我们一起奔跑的时候。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黑暗比绝望还要深,比仇恨还要浓重。我和冰河就在这黑暗下面奔跑着,我们小宇宙交错回响,发出愤怒的咆哮,但是他不发一言;当他转过身时,我看见他那一只眼睛里的冰层越发结得厚重。
DUST TO DUST……
不论这是谁说出的话,他一定超然得从没有过那种痛彻心肺的感受。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老师,自己最重要的人,在阳光泻入室内的那一刻,带着一个世界的温柔,带着一个世界的爱,带着最后的微笑,微笑得如同一个等待了很久的朋友,在大门敞开的那一刻张开怀抱迎接自己亲爱的知己……死亡在那一刻黯然,然而也只有那一瞬间。
他们消失了……如尘土般……
我感觉到修罗的气息带着最后的欣慰和欢喜穿过我的身体。我听见身边的冰河,跪倒在坚硬冰冷的地上,手中抓不住他最重要的那个人的一丝残余。
他没有流泪。眼泪早早地就在西伯利亚的冰原呼啸的风暴中凝结在他的眼睛里了。

卡妙在生前一定花了无数的时间企图把他从母亲的回忆上揪起来,但是最后也没有成功。冰河的爱和恨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来得持久而强烈,所以他也远比我们想象得要脆弱和孤独。卡妙一定是不想让冰河有任何弱点才做出那样的抉择,可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冰河心底最深的伤口会是为他而留的。他最后的微笑,注定会让冰河终其一生都带着弥补不了的伤痛。可是谁又会想到呢?
感情本来就是由不得人的事。交付给爱他的人的爱,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卡妙决计不会责怪冰河;他也许反会责怪自己。冰河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在西伯利亚千年的冰层下,曾封冻着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我在想,那其中可有同样的飞蛾,决绝地把自己的生命和力量献给一个也许从来不存在的太阳的影子……?

冰河不懂卡妙的深意,正如我多年前不明白老师称病欺瞒我的苦心一样。我们自责,我们后悔,可是那时侯,即使重来一次,我们做出的也必定是同样的抉择。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坐在这里,倾听瀑布的轰鸣,等待未来的轮回。多少年后,西伯利亚的冰原上,又会响起白鸟之歌,昔日的少年英雄也会白了头发,然而新的一代又会站起。一次次犯同样的错,一次次犯同样的罪,之后一次次同样的忏悔和哀伤。而女神啊,你可是就为了保有我们这样的权利才降生的?

冰河走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离别的残酷场景。冰河看过母亲消失在波涛中,看过老师化为尘埃。而我张开手掌,春丽最后的温暖,好象还停留在我的怀抱里。
我看着她的脸渐渐失去血色,我听着她的心跳渐渐慢下,我感觉她的呼吸渐渐消隐。我握着她的逐渐冰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泽。那是第一次,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我泪水盈然,我看着她走向死亡,而我还曾答应她我们从此永远在一起。
我无力实践我的诺言。那些冰冷的飞蛾沉默地躺在冷了的灰烬上。我看着它们腐烂发霉。我曾经许诺给她带来幸福,我带着微笑看她用令人心痛的温柔收集飞蛾的身躯,然而我从不曾想到我们的幸福竟然来得比一只飞蛾的生命还要短暂。我又给了她什么呢?多少次把她的身影留在后面,而我竟从来不曾吻过她的眼泪……
埋葬了春丽后,我躺在地上,半张着眼睛,看着微蓝的天空。四周是如此寂静,生和死是如此寂静,痛苦是如此寂静。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大地是一只巨大的飞蛾,而我躺在它的背上,等待着它冲天而起,朝着那块巨大无边的微蓝色的玻璃冲去,然后连带我一起撞个粉身碎骨。我等待着,等待着,可是终究愿望没有实现。整整过了七天,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只看见夜晚降临星光满天,而我在地上泪流满面。
那之后我回到圣域。我辞掉了女神打算给予我的一切。我要陪着春丽。这次不论如何没有理由让她再孤零零一个人等待我了。
我抚摩过十二宫的柱子,追想着这里曾有的战斗和曾有的人。我最后仰望希腊的天空。我向所有人笑着告别。等到一切都解决得差不多、要去和女神做最后的道别的时候,突然在白羊宫外遇见贵鬼。那小鬼一定是早有预谋地埋伏在那里了。他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有些人永远活着的,”贵鬼指指自己的胸膛,“活在这里!”他大声说,“我想念先生的时候,他就在我心里对我微笑。”
那是贵鬼安慰人的方式吧。我笑了。
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你向他微笑的时候,他却永远不知道了。

我们想要守住的东西,往往都消失得太快。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包括女神。

得到女神离开的消息,是在冰河拜访后不久。那一天,我正好到山下的小镇里买东西。集市依旧熙熙攘攘,平凡的人们享受平凡的生活。小孩嘻嘻哈哈地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一个留着春丽一样美丽长辫的少女朝我微笑,而我也朝她微笑。少女羞涩地消失在人群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女神的消失。
巨大的震动像要吞没一切的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大地……
难以言述的阴影笼罩了我的全身。那一刻我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冷,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蛾子呼啸地飞起来,盘旋着,努力地要从我身体里飞走。那热闹的街市和快活的人群瞬间不复存在。
女神,她终于还是走了吗……?

她终于还是走了。
当我从震惊中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站在街市的路上。好象刚刚还是充满活力的早晨,现在却已经是夕阳西下,赶集的人大多已经稀稀拉拉地离去了。大街上落满了尘土和垃圾。我竟然在这里站了一整天吗?
远处的炊烟萦萦升起。房屋里传来人们的笑语。远离此地千里的一个高贵女性的消逝,丝毫没有撼动这里所有普通人的幸福半分。
我苦笑起来。我能期盼什么呢?我有资格期盼什么呢?谁也带不走这些最普通的幸福。谁也没有那个权利去破坏这样的幸福。人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曾经的流血,曾经的牺牲;不知道倒在我们拳下的那些英勇的人,不知道圣域里燃烧生命的火钟,不知道为了自己的正义而奋战到底的战士,不知道永远失去了的忧郁的微笑,不知道沉默到心底的眼泪,不知道彩虹背后的代价,不知道黑夜中的悲剧,不知道沙罗双树园里刮起的暴风,不知道叹息的墙壁前那道阳光……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那让他们赞叹的天文奇观,永远夺走了一个少年的短暂的生命和其他人的欢笑。
他们不知道。他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永远普通地生活,普通地流泪和普通的微笑的幸福?
至少,我们一直深信如此……

我回到山上,在春丽的墓前坐了很长时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象这样做,心里会觉得有安慰。我看到她幕边的鲜花。想起来,春丽刚刚死去的时候,最早知道消息和来看我的人居然是一辉,好象很不可思议。
我们一起沉默地坐在墓前,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有说。我那时一定失魂落魄得像个傻瓜,眼睛空茫地盯在地上。而一辉好象一点也在意。他只是陪我坐着而已。
最后他打算走了。他站起身来拍拍灰,之后想起什么一样地从衣服里小心地取出一朵花来放在春丽的墓前。花不是新鲜的;事实上好象已经枯萎了好久了。不过他保存得很好。
“这是死亡皇后岛上的花,”他说,“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也长着花,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他走了。
我抬头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对了。想起那些从来不曾被他提起的故事。某个早夭的鲜活的生命,某个永远深藏在他心底的少女,某个他憎恨的起源,温柔的壁垒。
啊啊,我们这些人,谁不曾失去过呢?谁又有资格去同情谁呢?可曾有人相信过不幸是会有尽头的吗?
所以一辉从来也不需要同情。他是高傲的凤凰,从身体和情感上都是。他要对我说什么呢?与其固守昨日的痛苦,还不如鼓起精神来面对明天的创伤吗?这倒是他的准则;可是我却无法了解。他是理所当然的强者,因为他还有瞬可以守护。凭这个,他就可以无数次从烈炎中复活。可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有坚强的资本的。

女神离开没有多长时间后,瞬就来找我了。
在圣战结束后,瞬就成为了新的教皇,虽然他自己并不认为他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可是他依旧把圣域管理得很好。相比起来,我倒有种做了逃兵的愧疚。
瞬对我说:“女神走了。”
我说:“我知道。”
瞬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的脸色苍白,眼底深深浅浅沉淀着悲哀和寂寞。寂寞,本来这是在瞬身上最不该看到的东西啊。实际上,在我们所有人中,也许只有瞬勉强还可以被称为幸福。他还有哥哥在远方看护他,他还有珍妮在身边陪伴他,他为此常感到内疚——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善良和温柔为他带来的报答。
可是这样的瞬也是寂寞的。我们一个个离开,最后连女神都走了。诺大的圣域,瞬一个人撑着。我突然很想对他说对不起。由于我的自私和怯弱才造成这一切的,本来,我至少在女神离开时应该陪着瞬的。
可是瞬显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他带着惆怅的微笑,问我:“你知道纱织小姐今年多大年纪吗?”
我一楞。这本来不是什么难题,纱织小姐大概只比我们小一、两岁吧,可是自从春丽死后,我就好象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整日聆听着瀑布的轰响,从来也不曾计算过春天已经来过几次。
“她还很年轻……”瞬声音低沉地说。
说着这种话的瞬,好象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年纪也并没有到可以感慨的时候。我笑着说:“瞬,你也很年轻呀。”
他朝我疲惫地笑了。他说:“其实,我来,是希望你代替我成为教皇的。”
他说了很多理由。他说无论德才他都不能和我相比。他说是因为女神的支持,他才可以撑到了现在,而女神的离去使他已经感到难以为续。他说如果是我出任教皇,圣域可以恢复得更快。我惊讶地听着,实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这些想法。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不。我已经看过一个时代的开始和终结,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你才应该是真正那个开创新时代的人。否则,女神不会选择你。”

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爱哭的小孩。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坚强。他拥有作为一个良好领导者的一切:温柔,韧性,灵活,必要时的决绝。唯一不太明白这点的只有他自己,从小时侯开始,他就认为自己没有星矢活泼,没有冰河独立,没有我谨慎,没有一辉强有力,但是他好象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比星矢理智,比冰河乐观,比我开朗,比他哥哥通融。他热爱一切住在地上的人类,哪怕他们都有罪。哪里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做女神的代言人呢?对于一个等待复兴的圣域来说,需要的不是强大的战士,不是爱说教的精神导师,而是一个春天。
瞬很快就明白我的心意已经没有办法改变。最后他还是走了,但是离开之前,他和我谈了很多。
他跟我说起邪武。在所有的青铜圣斗士里,可能邪武是对纱织小姐最忠心耿耿的吧?瞬对我说,直到纱织最后离开,邪武都一直守在她身边。雅典娜消逝后,邪武像失去了灵魂一样;虽然大家都很悲伤,可是邪武远远超过了悲伤的程度。
我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纱织的情形。那时一百个小孩第一次被集合到一起,我还记得星矢在四处跑来跑去,一辉庄严地护着怯怯的瞬,冰河依然以他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们面前那个威严的老人。
这个时候,从城户光政的后面,突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紫色头发的脑袋。一个有着明亮眼睛和开心笑颜的美丽小女孩,从她称为“爷爷”的人背后探出来,打量着我们。和身上脏兮兮、衣着又破烂的我们比起来,她简直就像个天使。邪武那时站在我旁边,我听见他低声啊啊的叫着。这并不奇怪,那样的反差,谁都会有感慨的。可是邪武远远不仅于此。从他第一次看见如同阳光下明媚的花朵的“纱织小姐”的时候,他就喜欢她,崇拜她,他想尽一切方法要讨她欢喜,就连为她做跨下马、被我们看不起他都不在乎。在他眼中,纱织代表了我们这些孤儿所得不到的一切:美丽,欢乐,笑容和幸福。
在邪武的眼睛里,我们是幸运的,最后为纱织而死的星矢是幸福的。这看起来像是一个颇为可恶的想法,可是我们觉得我们并不能为此指责他。邪武甚至嫉妒星矢。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最恭顺的是他,纱织还是要注视着星矢。谁又明白呢?本来,最渴望守护在他的“纱织小姐”身边的人是他啊,可是命运是多么会作弄人!圣战结束了,他活了下来,可是最后他也只能看着他毕生渴望守住的人在眼前消失。他本来是该为她战斗为她牺牲的,可是最后留下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长久以来我们沉痛于战斗带给我们的创伤,可是我们竟从来不曾想到邪武这样人的想法;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我们体味不到的悲哀呢?
撞死在玻璃上的飞蛾是可悲的。可是连飞近玻璃的机会都没有的飞蛾呢?两者之间,究竟是谁更幸福一些?

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

女神离去后的第七个冬天。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冬天可以冷成这个样子。我甚至开始担心瀑布会不会结冰。满天下雪的样子果然好看,如果春丽还活着,她应该会很高兴看见这情景的。可是大雪把山封了好几天,如果我是普通人,搞不好也许会被冻死在山里。冰河所说的那种死亡的美丽,就是这个样子吧。我整天坐在屋里对着一盏孤灯发呆,感觉从来都没有那么无聊过。我想起在山边的那几亩土地。那里已经荒芜很久了。来年春天的时候,不如再去种种看吧,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我脚下的土地冻得很结实。没想到春天早该来了,这里照样还是铁板一块。不会是因为严寒的缘故,连土地里的草种都冻死了吧?我举目望去,天地间都一片寂寥。
瞬虽然走了,可是他并没有忘了我。他时常写信来,偶尔我们也会小宇宙直接通话。瞬依然把圣域管理得很好,而令人吃惊的是现在一辉一年半载地也会到圣域去,除了看望弟弟,他居然有那个情致去教训一下那些年轻的圣斗士。瞬给我的信里,偶尔也会有他简短的附言,虽然大多时候只是寥寥数语,可是对于那个一辉来说也算难能可贵了。
冰河难得来信,不过并不是绝无仅有。他的信上总是说他徒弟的事情;那小子早该是到圣域去报道的年纪了,可是却死缠着冰河不放,并且骄傲地认为圣域里没有人可以有冰河一样的资格来教育他。冰河抱怨着这个徒弟的不懂事,有时几乎会气急败坏,我看到这里时不禁莞尔,多年前的他不也是那样吗?
有一次冰河发完了牢骚,突然莫名其妙地加了一句:“你也是该收个徒弟的时候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摸摸头发,又摸摸嘴角,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老农了?

那些土地还是冻得如同铁板一块。锄头砸在上面,我简直要怀疑迸出了火星;搞了半天成效却不大,才翻了豆腐干大小一块土地;远处杜鹃得意地叫着,我几乎失去了耐性,想还不如一拳把这里轰个粉碎来得干脆。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个蹲在一边的小孩。
晒黑的脸,倔强的嘴角,一头乱发。微微弱弱的小宇宙,小到差点被我忽略不计。
我把锄头一放,说:“你要干什么呢?”
小孩说:“你就是紫龙吗?”
我说:“是啊。”
他说:“我想你当我的老师。”
要不是想起了冰河先前的信,我差点就笑出来了。
“当你的老师?”
“是啊。”
“为什么?”
“我想当圣斗士!”小孩大声说。
我差点又没笑出来。
“为什么?”
“我想要变强!”小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
“变强,然后呢?”我问。
他不说话了。不过那双倔强的眼睛还是瞪着我看。
“不行。”我说。
“为什么??”他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大叫起来。
“不行,”我还是说。我把锄头拿起来。这块地方还是太硬,如果我打算重新种田,还是换一个地方比较好。
“为什么?”他在我后面还是大叫。
“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一路走回屋子里去。我感觉到他倔强的眼睛还是在跟随我。打碎别人的梦想,好象是很残酷的事情,但是接受这样的梦想,那就连我自己都变得残酷了。
那个小孩还真是有够不屈不挠的。三天,五天,七天,九天,他依旧固执地等在那里。不知他从那里搞来的装备,居然连食品和露营的东西都一应俱全,看样子除非我答应他,他是打算等在那里一辈子了。
我从屋子里看着他。他看着瀑布啃自己带来的馒头。一只飞蛾从我身后起飞,落到窗棂上,抖抖银色翅膀上的灰,又伸伸脚,居然像是在打量我的样子。
“又一只,”我喃喃地说着,挥挥手把它赶走了。

看样子他的装备快要耗尽了。一天三个馒头变成两个,然后又变成一个。春天开始下雨,他在山崖下跑来跑去的躲。不过他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一天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雨声响得连瀑布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我向窗外看去,那个孩子果然还在山崖下,被淋得透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撑了伞出去找他。
“雨太大了,”我对他喊,“到屋子里来避一下吧。”
他看着我,居然固执地摇头。
“不,”他大声对我说,“你不当我的老师,我就不进去。”
这变成谁求谁了?我心里说。我说:“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收你的。”
他在我后面大喊:“那我就一直等在这里!”

雨一直下到那天晚上。沙沙沙的声音,响得像有一万只飞蛾同时在我耳边伸展翅膀。
春天来了。那些飞蛾想要破土而出。
我站在黑暗里,春丽站在我的背后,沉默无声地向我微笑。我想握住她的手,她却指给我看窗外的飞蛾。它们居然在动,抖开身体上的冰雪,笨拙地爬着。它们想飞。火焰是那么明亮耀眼!它们都飞起来了,翅膀无声地映照着紫色的火光,即悲哀,又欢快,即诡异,又美丽。
我看着它们朝天空飞去。

第二天,雨停了。我又扛上锄头。下那么多雨,土地应该松软一些了。
我到田边时发现那个孩子居然还在那里。昨天的雨居然没有把他折磨倒。他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惬意地敞开胸怀晒着太阳。看见我来了,他朝我咧开嘴笑着,指指土地说:“肯定比较好弄了吧?”
我也朝他笑笑。雨后的阳光真是舒服,暖洋洋地撒在身上,好象现在才像是真正的春天。我一锄头挖下去,果然松软不少。那孩子快乐地在田边看我干活。
嚓,嚓。
他说:“那个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土地上已经长出了青草。雨后的清香快意地从地面上升,远处瀑布带着亘古的快乐轰响,彩虹从山那边架过天空。
我停住了活。
湿润的土地,被我翻松了的褐色土块和铁灰色去年的草根中,露出一个小小的暖黄色的纸角来。那是很好的纸。柔韧而光滑,看得见如同大地上河川般美丽的纹路。我知道这是春丽的纸。
她只会用这种纸干一件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想把那纸包从土里拿出来。
“啊!”孩子惊叫起来。
飞蛾,有着银色翅膀和堇色触角的飞蛾,一只又一只,它们突然从我手中的纸包里飞出来,迫不及待地飞到清新的空气中去,用难以言述的优美环舞着,仿佛还带着土地的气息和精灵般的欢笑;它们绕着我飞舞着,之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天空飞去了。那里有太阳,有光明,有它们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会为之投身的火焰。天空是那么明净而高远!那些飞蛾也许永远飞不过它,到达它们想要到达的地方。可是没有关系。
它们活过。

孩子惊喜地叫道:“那是魔术吗?”
我转过头笑着看着他:“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你家里人不会挂念吗?”
孩子的眼睛亮了。“不,”他说,“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么,你想要变强,是吗?”
“是的!”
“要成为圣斗士,是要经过很多艰苦磨练的,你不怕吗?”
“我经得起任何考验啊!”
“那么,我答应了。就做你的老师吧。”我微笑着看着他,“你的名字是什么?”
孩子快活地笑了。他大声说:“我的名字是…………”

我们将一生在玻璃上,做那朝着火焰起舞的飞蛾。
发表于 2002-11-5 16: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是转帖,要不然一定是精华.
能把圣斗士写成这样不易啊,就象把盖塔写成双星记一样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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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1-9 22:5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定精华的概念是“值得一看”——这个比较宽松,所以这版精华泛滥。但是,这版真的有不少好的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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