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葬
绿色，幽绿色的眸子。
黑色，漆黑色的发线。
白色，纯白色的衣裙。
那是谁，那是属于谁的颜色？
是她，那个心是暗红色的妖女。
C？
C……
[—1、任务—]
“C，主人有新任务要交给你。”一个尖耳的小妖跌落在C的床前。
“一大早就把人家吵醒，又要对付谁啊？”C眼睛也没睁嘟着小嘴不满的问。
“这次是去保护一个人。”
“对象是谁？”
C揉揉惺忪睡眼，一脸好奇的问。
小妖重新站起展开稀薄的双翼诡异一笑，它知道C开始对此次与以往完全背道而驰的任务产生兴趣了。
C并不在意它的表情，只一路随着它去，一心想快点见到将要被自己保护的人。
清晨的天空中急速划过两个亮点，直指伊谢尔镇。
“人在这里么？”
“请跟我来。”
伊谢尔镇是大陆的边陲要镇，常年重兵把守以防塞外魔族横行肆虐。对于镇里的人民来说军队便是最强有力的守护神。
但对于C来说，二者都是很难缠的敌人。
身为暗族精灵，既不属于完全的黑暗也不属于完全的光明，她那幽绿色瞳孔深处刻着的黑暗魔法封印，一直静待挣脱束搏的一天。
而最近，又是其黑暗力量蠢蠢欲动想要吞噬光明的时候。这两种力量的斗争自她诞生以来便从未停止过。
“呃，呃……”
地上躺着两个垂死的魔兽，身上完全看不见任何伤痕。剩下的几只想要对她们下手的魔兽见情形不妙，立即四下逃散。
“不愧是主人的得意杀手，技术又娴熟了不少呢。”
“小意思。”C微微一笑，脸上的杀气掩盖不住尚未褪去的天真。
“自然它们永远猜不到你是用什么暗器对付它们的。”
“当然。”
言谈之间不觉已行至镇上一处偏僻的住所，C打量了一下这残旧的屋子，不禁眉头紧锁，自己要保护的人会是在这种地方么？
“C，那就是你要保护的人。”小妖指着院子里一个素装的女人说。
那女人纤细柔美，长发垂地，身材玲珑凸透恰到好处，似要用人间一切形容美丽的词语才能说出她的半分好处。她的美，与院子的杂乱无章形成巨大落差。
连C都不禁瞧的呆了一呆，这个女人和主人会有什么关系呢？
但她的职责不在于调查这些，身为杀手对主人的事情都应盖不过问，她们只需要知道一点——成功等于大量的金钱，和拥有在主人身边更高的地位身价。
她做的很成功，她天生就拥有杀手的一切本钱——敏锐，矫捷，灵活，睿智。加上后天的那种孜孜不倦的学习欲望，在别的女孩发育成熟准备出嫁的时候，她就已经杀人无数了。
相对的，因此主人也很宠爱她，主人并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主人，所以他的名字就是主人。主人唤同样没有名字的她做C，于是她的便拥有了一个名字，C。
而C称谓的来历已不可考究。
“你是将要保护我离去的人吗？”女人轻启朱唇缓缓的问道。
“请叫我C就好了，我能叫你姐姐吗？”片刻抽离失神状态的C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么叫也无妨哦。”回报的是美丽的笑容。
女人带C走进屋子里，此时身旁的小妖早已不见踪影了。
C眼前是一张稻草铺成的床，一个储物柜，还有一张矮矮的桌子和两张歪斜的椅子，屋内的陈设实在不能再简单了。
但是一切物品都是那么的一尘不染和井井有条，又与院子形成鲜明对比，真是个奇怪的女人，C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请坐。”
“谢谢。你有防身武器么？比如说匕首之类的。”C直接切入正题。
“除了这里你能看见的一切我几乎一无所有。”言语之间流露的是无奈的神情。
“倒也是哦……”
C似乎在自言自语似的，一边不知道从哪里带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呐，随身拿着这个，紧要关头可以帮你一把的。”
“谢谢，是一把很漂亮的刀呢。”女人小心翼翼的接过C递来的武器，仔细的端详着。
“拜托，这是自卫用的匕首，不是什么装饰品啊。”C抗议的说道。
女人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管去哪里夜晚启程都不明智的，今晚先休息一下吧。还有，告诉我你将要去何处。”
“我要去的地方，是大陆圣殿。”昏黄的天空中飘荡着归鸟的婉转啼声，却在女人精巧迷人的声线衬托下变得黯然失色。
“要去那里呀，还真是麻烦呢。”
“我是很麻烦的人吗？”
“不不，只是那是主人的命令，无法违抗。”
“那么说，你不情愿带我去？”
“不是，对于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不起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没什么。”
C盯着女人美丽的脸庞，愈发觉得不理解，以她的智慧竟然无法看穿这个普通女人的心思，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这个女人本身就不普通吧……
第一缕射进屋子的阳光被C轻轻接住。紧接的是第二缕，第三缕，直至整个屋子被温暖的阳光充满，女人醒来了。
“早安。”C没有回头，伸开双手继续沐浴在阳光中。
“早安。”
“要动身了，准备好了么？”
“恩。”
“听着，一定要紧紧跟着我，我可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让我无法交差。”
“恩。”
“你难道只‘恩’吗？我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才可以放心。”
“我明白了，不要离开你半步，是不是？”
“这就对了，由现在开始就要做到，记住了吗？”如果不是不够高，C一定点着女人的额头说出这番话，也因为不够高，这种话总显得有些无力。
“硬梆梆的语气哦，由现在开始做到！”女人又笑了。
一个娇俏的小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绝代风华的成熟女子，一路引来镇上无数惊羡的目光。
地平线上逐渐清晰了一棵苍老榕树的轮廓，那是镇周围结界的所在，绕过榕树就离开了结界的保护，所有镇民都知道这一点，没有谁会轻易靠近那里。
“要启程了。”
[—2、启程—]
“要启程了。”
女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胸口的匕首。
这个细节被C尽收眼底，她嘴角微微上扬，呼啦一声展开双翼，引着女人向东方前进。
那是一条令人畏惧的路，因为路的尽头便是妖魔栖息的芙莱雅森林。
“如果和你一样，拥有一对能够颤动飞翔的羽翼就好了。”女人不知是羡慕还是赞美。
“我的翅膀是没有羽毛的，有着羽毛的翅膀只有光明的精灵才拥有。”C纠正道。
“你难道不是属于光明的精灵吗？”
“我为什么是要属于光明呢？”C转身下来捧着女人的脸，盯着她非常贴近的问：“深紫色的瞳孔，是魔族和暗夜精灵的标志。”
“说的没错……”女人伸手轻按在C的手上，“我一半的血统是人类，另一半，是暗夜精灵。”
手与手传递的热流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与魄力。疑惑。
“唰！”
晨风扶动着路边的草丛，其间夹杂了不和谐的音符。C警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她们，而女人却是毫不知情。
“唰唰唰！”
不过三步路，路中间已经窜出几只巨型红蜘蛛。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不多不多……”话语未落已见一道银丝从她手中飞跃而出，被划过的红蜘蛛立即手脚分离，全然丧失战斗力。
“好厉害哦！”女人在一旁鼓掌起来，神情从开始的恐惧变成了惊喜雀跃。
“这种小怪基本对我来说是毫无杀伤力的，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恩，不过能问一下你用的是什么武器呢？”女人的好奇心一向很浓厚。
“看不清吧？”
“看不清。”
“当然看不清咯，是水啊。”
“水？”
看着女人一脸的不解和认真，C噗嗤笑了：“水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元素哦。”
“是温柔软滑的水么？”
“那只是它迷惑人的假象。”
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随风远远的飘出去，没有任何回应。
两个人陌路相逢，却犹如一人般孤寂。一个不会袒露心扉，另一个也不会过问什么。
唯一能维系她们的是一个人的命令，一个人的命运。
“C，我记得你昨天说过，要叫我姐姐的。”
“只要是主人的命令，你都会遵从吧？”
“即使是杀掉身边最亲的人么？”
“我说的没错吧？”
“哈哈哈哈，咱家堂堂C大小姐也会跑去做保镖的苦差事？太阳可没从西边升起来呀？”
“请你笑的收敛点好不好？彼天你也倒是很沉的住气啊，一路从村口跟到这里。”
“哪里哪里，我又怎么逃过你的法眼，心照不宣的事干吗非得……”被叫做彼天的人抓抓脑袋做了个鬼脸。
“有什么事？”C并不想听他多罗嗦，彼天是出名的难缠，对付他最好就是冷淡点。
“事倒是没什么事，你也知道身为魔兽猎人是很辛苦的，经常要到处寻找新的猎物，不过是昨天刚好到这破村子里休整一下而已。”
“然后刚好我也来这里接我的苦差事对吧？”
“这，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既然和你没关你就别跟着我。”
“平时想见见你都没机会，能在这见面是缘分，别那么冷冰冰嘛。”
“老套。”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还要装清高呢？”彼天还是控制不住一贯的嬉皮笑脸。
“谁跟你是天涯沦落人了，再跟着我对你不客气。”C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好好好好，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就当我一去打猎的，你总不能阻止我走这路吧？”
“……”
“至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顺路同行也未尝不可是不？”
“改掉你一口里谢里雅的口音，要不给我闭嘴。”
虽然口上这么说，C其实并不反对彼天的同行，虽然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同行还是可以缓和一些两人之间的沉默，制造点笑声。
越是荒凉的野地，夜总是越早袭来。而夜间正是魔族频繁活动的时机。
挡退了一波波的连续袭击，三人终于找到一处比较安全的巨树底下暂作庇荫。
“拜托，下次留几只小鬼给我过过瘾啊！”
“不管，我的原则就是先下手为强，你速度慢怪自己，我可是有任务在身，否则全让给你我旁观都无所谓。”
“别那么紧张嘛，以你的身手还怕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偶尔放松一下又不是什么坏事。女人经常高度紧张的话很容易衰老的，老了之后就会满脸皱纹，很难看的……”
栖息的树下只有彼天一人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女人饶有兴致的听彼天吹嘘他的战绩，脸上的笑容恬静安详。
C却独自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夜空，那是无法看见的未来，是无法看清的方向。身上那与别不同的任务，身边那女人存在的未知。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真有什么将要发生？
[—3、森林—]
夏日的风在大陆每个角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脾气。
伊谢尔村所在的西南部，风是润湿温暖的，因此得以滋养茁壮村子南部的芙莱雅森林。
通往森林的路就要行尽，对于一行人真正的威胁却才刚刚开始。
传说这里的魔族都会用幻术来迷惑闯入森林的人类，被作为目标的人类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芙莱雅森林又有另外一个名字——迷失森林。
“姐姐，要小心哦。”C理所当然的认为看起来比她年长不多的女人都应该称作姐姐。
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称呼那女人，却忽略了自己本身超过三百岁的事实。
女人会心的点点头，即使她再孤陋寡闻也不会对芙莱雅森林毫无所知。
森林里没有现成的路，开路的任务自然落在彼天身上，他真要庆幸这里的路尚不算崎岖。
“C，你说我们都走了大半天了，是不是该休息一下啊？”彼天气喘吁吁的说。
“姐姐你也累了吧，休息一下也好。”C表示同意。在这盘根交错的密林里是无法展翅飞翔的，C也只能徒步穿越。
女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三人便停在一棵矮矮斜斜的树下休息，女人就去不远处摘果子吃。
“C，你瞧跟着你这女人，是个大美女呦。”彼天一边小声的说开始坏坏的笑。
“别打她的主意，小心你的嘴巴迟早被我缝起来。”C回以一脸冷漠。
彼天还在笑：“哎呦呦，我怎么从没听过咱们大小姐会针线活呢？”
“需要你过问吗？”C说。
“哪敢呐，我还准备留着一张嘴吃您做的美食呢。”彼天笑的更放肆了。
C没说话，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女人这时回来了，还用衣裙兜着一堆鲜红的果子，分明是给C和彼天的。
彼天毫不客气的揽了一堆去，C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她不喜欢别人替自己做事情，但也并不想拒绝别人的好意。
“C呀，刚才我在那边看见许多蝴蝶，而且全是红色的呢。”女人说。
“红色的？是火蝴蝶。”彼天抢过话茬：“C，你不是养过一只么？”
“恩，没错。”
“后来呢？”女人问。
“后来？什么后来？”C反问。
“它不在了？”
“不在了，死了，被我撕掉翅膀死的。”
“为什么？”彼天有点惊讶，记忆中那只罕有带毒针的火蝴蝶一直深得C的宠爱。
“它想离开我。”C说的很简练。
“就这么简单？你也太狠了点吧。”彼天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背叛主人是死罪。”女人轻轻的说。
“恩。”C赞同。
“如果它没死呢？”女人问。
“它是被我亲手埋葬的。”C说。
女人和彼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听C唱起了歌，歌名似乎是蝴蝶。
“butterfly，butterfly，fly in the sky，butterfly，butterfly，fly in the high……”
远处的蝴蝶像是着了魔般，开始往C身边聚集，全是火红的一片，轻盈跃动。在森林的暮色下，尤其显得动人。
C让几只较大的停在右手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忽然一反手，其他蝴蝶惊散开来，唯独原先手上的几只似被线迁住了，在C的周围徘徊不定。
“夜里的路，就让它们指引吧。”C说。
“你的存在，其实是神的一种奢侈。”女人在叹息。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彼天忿忿的接嘴：“一点人性都没有。”虽然口上如此说，但彼天还是得跟着C走，在这儿迷路谁也保准不了你的生命安全。
“传说火蝴蝶是贝利亚的化身，用媚惑勾引进入森林的人类。”C为女人讲解：“而且，没有不上钩的。”
“是吗？这么美丽的生物，谁都会为之迷醉呢。”女人咯咯的笑。
“可是为什么你例外？”C好奇的问。
“你的任务向来是杀人吧？”女人慢慢的说，语气平缓极了。
“没错。那又如何？”C一边回答，一边轻盈的跃过地面横倒的枯木。
“可是为什么这次偏偏是保护别人？”
“我不知道。”C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或者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好坦诚。
月亮升上枝头，隐隐约约洒下些光，在栖息的树下，C放走了火蝴蝶。让那点滴的微红光芒随风归去。
“给魔物下咒语的本领你还是一级棒呀，不过这差事以后就交给我吧。”彼天说。
“随你。”
绵绵细风催人入睡，彼天自告奋勇守夜，其余二人很快就合拢了眼睛。
“主人，主人，主人……”
C听见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呼唤自己，是那么熟悉的声音，是雷斯林！她霍然睁开双眼，不可能的，它明明死了，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主人，我在这儿，看见我了吗？”还是那声音。
“是雷斯林吗？”C什么也看不见。
“主人，是我，是我啊，是您的雷斯林啊。”
“你在哪里？我看不见。”
“我就在这儿，我就在这儿。主人，我就在你身旁。”忽然火蝴蝶的光芒闪现在C眼前，就连毒刺也一如旧日寒气逼人。
“你真的是雷斯林？真的？”C惊喜交织。
“主人，是真的，我回来了，雷斯林再也不会离开主人了。”雷斯林停在C的膝盖上。
“不要离开我，雷斯林，主人就只剩下唯一一个你呀。”C眼睛竟有些湿润。
“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如果被主人亲手杀死，埋葬，那么召唤兽的灵魂就永远属于主人了，永远无法离开。
C的导师这样告诉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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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8 20: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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