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见任何人。”
发出一声短暂的“呜”,PENPEN仰著头,悄悄探进门缝里面。
“谁都不要......;......;......;不要看著我。不要说————”
黄昏了。
寂静的傍晚。光线无声地照射著沙发,茶几,给涂上浅浅的金色。
PENPEN的脚底,空空如也的饭碗被踩翻了。
“我是......;......;不想有任何的接触......;......;而已。”
怕痛。真嗣翻了个身,耳机滑落下来。伸手去拾,耳机忽然碎开了。
碎片在他掌心划出血痕。
“PENPEN,不要来烦我。”
它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仰头望著躺在床上的真嗣。
真嗣把另一只耳机拿下来。PENPEN静了片刻,偏著头,轻啄他的裤管。
“PENPEN————”
那一对专注地凝视著他的大眼睛,在对他说“不要忽视我”。
不要无视我的存在。不要漠然对我。
不要不理我。
————不要不看我————
谁都不在。
明日香还在医院。美里不知去哪了。真嗣扶著墙壁,抬头一看,才知道,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仍如往常地照射进这栋房子,把屋里的一切染上金黄颜色。
“好安静。”
真嗣深深呼吸著,晚风中傍晚的味道。清浅凉意中独特的黄昏气息。
一直以来,失去了意义的时间。然而时间还是时间,它依然在运转,每日仍巡回著白昼与黑夜。
景物没有变,人却都变了。
PENPEN轻轻啄他的裤管,试探似地发出一声呜鸣。
真嗣蹲了下来。凝视PENPEN无言的眼睛。
风吹得有点凉。隔壁,有收音机的音乐,隐隐随风传荡。
“PENPEN......;......;我好累。”
光线在他眼中渐渐淡去。安静的,没有开灯的室内,夕阳染上的金色辉芒无声无息,逐渐消隐褪淡而去。
不想见到谁,不想和谁说话。是了,封闭起来就好了......;......;
是不是如此?
“可是这样......;......;我还是......;......;无法不想著自己的事......;......;......;渚君的事。”
脆弱。不安。自私。背叛的,与罪恶的。
这就是一种名叫“人”的生物吧?
而“使徒”————人类以外的存在。
“是敌人,所以、所以消灭啊————”
使徒。渚薰?
渚薰=使徒。那么?
消灭......;......;......;......;?
隔壁传出来的音乐,袅袅隐入空气之中。
真嗣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双手紧紧压住头。
PENPEN偏著头来咬他的衣袖。 真嗣放开手,站起身来。手指摸到开关。
按动了————电灯啪一声亮起。真嗣迅速遮住双眼,手滑下来,啪地一声又把它关上了。
有点茫然地,轻轻地,他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PENPEN凝望著大门在他身后閤上。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呜”鸣。
自己是怎么走来,为什么走来,为什么停下,这些,都像宿醉过后的记忆,模糊而迟疑。
真嗣举起手来,敲门的前一刻又停了一停。
晚上的时候了......;零会在吧?
但她在做什么呢......;......;
在看书吗?写作业?在听音乐?一般女孩子都做的事情,她也做吗? 为什么想著这个......;......;原来自己对她,一直都是这么陌生的。
唯一最贴近的一次,很荒谬的,是零的所有其他“身体”被毁坏的一刻。那瞬间他有种“从此唯一”的松弛感。
“......;......;也许我是第三个,所以我不知道。”
不会再有第四或第五个了,零。
于是感觉与她如此地贴近。不过......;......;还是、陌生。
她会在做什么?
......;......;而我又来做什么......;......;?想到这的时候,他的手已敲在门上了。
寂静中的一响,简直也像敲在他的心上。咚的一声。一瞬间他竟兴起“她不在”的盼望。 十几秒过去。
果然不在吧......;......;望著纹风不动的灰白房门,有点不明白,是该有“希望成真”的庆幸,或者,加深的是郁闷得化不开的,失落。
真嗣转过身。准备离开。
“碇。”
他抬起头来。眼前出现的是零的脸。倚在门旁的身影。
淡淡的有点灰白的光线从她身后流泄出来。
他望著她。
如往常,那样平静的,沉默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眸。她的淡红色的眼瞳。
真嗣跨出一步。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握住了她的手臂。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崩溃了;脚下再撑不住他全身的失力,他茫然地伏入她的胸膛,感觉零双手扶住了他的身体,蹙紧的眉眼之间,他感觉潮湿......;......;
想要寻找母亲的话,你在谁的身上都找不到的啊。
真嗣抬起头来:“不是的!我......;......;”
哀愁与失落。
悲伤与寂寞。是害怕吧、害怕著。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与情绪呀。
美里摇摇头,轻叹的气息消失了。
没有什么、需要说话的感觉。
零的背脊撞上房门。双手托住他,她有种刹那间的迟疑,没有表情的脸上绽开一点惊讶。
揽他在怀里......;......;
真嗣压抑的呼吸俯在她领口。
风扇轻转的声响荡漾,唧唧、唧唧。心跳因为贴近,重叠了相同的震荡。 对不起。不要紧。————这种话语已是多余得不必要。
他讶异自己的渴望;去揉搓她的乳房的渴望,看著她闭上眼的表情的渴望,听到她微乱的呼吸的渴望。
看著,并且触摸著的渴望......;拥有她另一种神情的渴望,拥抱她的渴望。
零轻匀的呼吸有种平舒而沉静的味道。
“......;......;......;与我接触,你不害怕吗?”
握在她腰间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没有......;......;害怕的感觉......;......;......;”
可是心还在痛著。在痛著吧。
“你说的,也同时是你自己吗?......;......;”
我不知道。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我喜欢你。”
低沉的声音,认真却有点哀伤的眼睛。为什么还在哀伤著呢?
泪水。有点咸咸的味道的,叫做眼泪。
在“我”消逝之前,知道了的东西。
接吻。有点晕眩的感觉......;......;......;
很热。唇与唇的接触,轻轻的,零的指尖抚上他的脸,不太确定地......;......;......;
彼此抚慰的试探,清莹如凝于指间的泪水的透明。握在她肩膀的手,缘著她的臂膀,慢慢滑下来握住她的指尖。
掌心的热度......;......;零微微抽动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觉......;......;......;......;
绫波零————幸会。
银色的发,红色眼瞳的少年。
站在电梯的前端。不可思议的熟识的感触。
突然伸进一只温热的手探触到内心的感觉。
在他柔和的血色瞳眸间,映现出真嗣闭上了双眼的脸......;......;
是你心中的映像,投射进我眼中来的喔。
————不。
他身上,有真嗣的味道。
“......;......;......;你是谁?”
像是故友相逢,他的笑容温暖而轻松。
轻柔的抱拥,生涩炙烫的抚触,真嗣的呼吸
重叠她的呼吸,手心微微的汗湿......;......;
吸吮她的乳房的,真嗣的舌尖柔软而潮湿。
她闭上眼,心跳有点凌乱的感觉。
吻啜乳房,婴孩的寻求母性,情爱的深刻诱引,揉合如此灼热,付出与接受都自然如原始。
攀上他肩膀的指尖,轻轻扣紧......;......;
滴在她的颊上,散著凉意的泪。是真嗣的眼泪。
拥抱住他,已不能再太去想些什么......;......;......;
她并非不在乎什么;但也不是在意著什么。
只是、那疼痛的感觉,毕竟无法消失......;......;
深刻的探触,初次的,无言而秘密的。
熨热感就如初秋午后微有风的懊热。潮闷,些微的黏腻,很想紧紧地拥抱著————
零的手穿入胸罩的肩带中,轻轻扣起钮扣。
手背上留著冲洗过后,肥皂的气味。
好好地珍爱著,不曾如此地,仔细而珍爱地沐浴自己的躯体。真嗣拥抱过吻过的躯体。
他握起她的手,轻暖的气息拂上她指背。近乎羞怯的,不熟练的吻,拂热她的指尖......;......;......;
如玻璃般纤细,害怕著接触、同时也渴求著它。
我喜欢你......;......;
喜欢著你。
我的存在,只成就于被你杀死的那一瞬间。
银发少年柔和的眼瞳、慈悲地凝视。
往下看。他正被握于他的手中。薰。真嗣。 他也仰头向上望来。眼光掠过初号机里真嗣的悲狂,向她望来。
他微笑里的释然简直有种令人难忍的温柔。
————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你、绫波零。
就让你谴责我的卑劣,让真嗣痛心我的背叛。相信我也罢不信我也罢。
我是补完计划的棋子,一颗燃点。而你、零————唯一剩下你是真嗣的最始、也是最终。
最终必然回归到最始——————
早晨的光线,彷彿已好久不曾见过。
真嗣在床上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的吊扇寂然无声。
他摸向床缘。桌上,飘下一张白色的卫生纸。
其他什么也没。真嗣沉默地躺著,拥著被单,被单上,昨夜零留下来的味道。 床尾搭著她平日穿的衬衫。
房中,没有她在的感觉......;......;
早晨吗......;......;很久以来,一直都失去意义的时间。
真嗣起身穿上牛仔裤的时候,望见窝在墙角一侧的立著的水桶。
铁皮包成的桶子里,几团团皱的卫生纸,缩缩的,附在半满的塑胶袋里。
一个咖啡色的陈旧的眼镜框,沉默地搁在水桶旁侧。空洞的。
光线照在碎散一地的镜片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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