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在金色大厅与蓝色多瑙河 文：midoriko

次零·核

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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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midoriko
来源：EVACN

在金色大厅与蓝色多瑙河


今年夏天，我在瑞士读完硕士后，手头的经济其实很紧张。在父母的鼓励下，我一个人开始了拮据的欧洲之旅。我写信给朋友说：就算德国无法多去些城市，奥地利我是一定要去的。尤其是维也纳和萨尔斯堡，一个是音乐的圣殿，另一个，则拥有《音乐之声》中那纯净的天堂。

从很早起——中央电视台刚开始转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起，我就一直把金色大厅，一个每个新年都向世界发出美妙音乐的歌喉，当作是世界上最神圣最庄严的所在。这是一种很孩子气的崇拜，在我童年的时候萌生，悠扬在《蓝色多瑙河》与《溜冰圆舞曲》的陪伴下，度过了很多很多个春秋。我不是懂音乐的行家，仅仅会拉一点小提琴而已。所以，即使这座著名的音乐厅里拥有卡拉扬，穆勒，小泽征尔等等大师的足迹，也并不是令我产生如此仰望的理由。我只是惊叹，为什么一个民族居然拥有很多很多华美的乐章，而所有这一切，仅仅由一个并不算太大的音乐厅，就能够被包容，被释放，震撼了世界人民的心灵，还有我，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女子。

发自慕尼黑的列车到达维也纳时已是清晨六点。在车站寄放完行李，买张地图，我就一个人跑去街上溜达。地图上标明了这座城市标志性的建筑和场所，寻找起来很方便。即使有些困难，路上的行人也会很热情地给你指路。说德语的奥地利人仿佛和德国人一样拥有热情如火的侠义心肠，他们大多会说英语，而且愿意和你搭讪。英语中带着德国口音，咬起词来相当铿锵有力。沿途走去，寻找景点一点不费劲。

金色大厅的规模并不大。再加上周围其他的建筑高大华丽，密集型地窝成一团，把金色大厅比较地更小了。于是我便很孩子气地又有些忿忿不平。按照我的想法，非给它支楞个大花冠不可。而且方圆1公里都是大花圃，其他的建筑都该为它众星拱月才对！——金色大厅是一个四四方方浅棕红的建筑，大方而典雅。可惜，我去的时候外部搭上了脚手架，正在施工维修中，无法拍摄到本来面目。

我正在找门，打算偷偷溜进去，——我本以为这里不让普通人随便进——我胆子真的不算小的。谁知道边上有个“莫扎特”抢先一步把我拦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化装成古装宫廷乐师的样子，仿佛就是画像中的莫扎特。再一打量，明白了，一定是个暑期打工的女大学生，她向我兜售莫扎特交响乐团的音乐会票。

未问价钱，我先脸红了。心里很明白，上海大剧院的门票最便宜都要200块钱，而且音质又是那样的……就算奥地利的物价再比瑞士便宜，毕竟这也是世界级档次的地方——不会是200欧元吧？

——“这一张位置有些偏，是19欧元。”

我很失态地啊了一声。当然，这也是最便宜的票了，位于大厅的二楼侧面的楼台里。但是即使是面对指挥台正中的豪华客席，也仅仅是50欧元。比起上海大剧院来——简直太善解人意了！

这是晚上7点30分开始的音乐会。女“莫扎特”微笑着对我说，7点15分来吧，到时候会有人领你进去的。

7点30分的音乐会，10点多结束。必定会错过去往萨尔斯堡的末班列车。这一路上，我就没有打算住过宾馆，所有的睡眠都计算在列车上和候车室里的。维也纳的火车站12点关门。这就意味着我必须为了一场音乐会而露宿街头。

——当然听音乐会，一生能够来几次？住宿的事回头再说。

拿到票，我又犯了想入非非的毛病了。我激动地说，我真的没想到能够到金色大厅来听音乐会。我真的可以去吗？我真觉得好荣幸好荣幸！很幸运，能让我在这里碰到你。那个女大学生看着我，我感觉她有瞬间的沉思。然后她点了点头说，遇见你，我也非常荣幸。

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到她为他们民族的优秀文明而骄傲。也许是为了这个原因，她听说我要去施特劳斯公园，寻找金色雕像的时候，她非常爽快地扔下了售票的摊位，拉着我手，带着我绕过两条街，亲自送我到了施特劳斯公园。

这是个宁静的周六，天空一直都下着细雨。傍晚时分，云层神奇地裂开，放晴了。琥珀色的天空下，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多瑙河——可爱的天空，在这个要紧时候给了我一片晴朗。

我来的这一段，河道不窄，但也不是太宽，能看到对岸的一对情侣正下到橡皮筏里去。河岸沿边是宽阔的石板，石阶平整，通上去便是绿莹莹的草地。视野相当宽阔，看得到很远。钟声悠扬绵长，是对面远远的矗立着的一座教堂——隐在霞光中，恍若小时候读过的童话。也许是傍晚的缘故，也许是刚下过雨，多瑙河显得非常闲适恬静。连跑到水边喝水的狗融在这样的风景中都变得优雅起来。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条河流能够促使小约翰·施特劳斯大师写出那样不朽的作品？究竟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灵感，在他提笔的时候给予他峰回路转的才思？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特殊，激荡了大师的心灵，赋予他一泻千里的力量？——我很想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于是，当我看到真正的多瑙河的时候，便无法控制地落下了泪水：原来就是你呀！原来就是这样的一条河流……让我们能够领略到大师伟大无垢的灵魂！

——有的时候，哪怕传说中的东西，被人歌颂的东西，并不是真的如诗如画的那么美好。这是常识，是我们往往遇到的。但是，无论如何，总是因为在某时某刻，有一束不可缺少的微弱力量，诱发了大师们内在的激情，或托人或假物，歌唱出他们至高至纯的精神世界。

美丽的多瑙河，谢谢你。

***

7点10分，我回到了金色大厅。入口处已经拥了很多人。绝大多数是游客。其中日本人居多，其次是欧美人。没有看到其他中国人，有点孤单。大多数都是西装领带，礼服套裙，也有打领结的。我自己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和皮鞋——不失礼就行啦。

执不同的票从不同的通道进入金色大厅。我的票为蓝色，从最右边的门进入，上楼梯到二楼。原本以为楼上是包厢，仿佛“希茜公主”里的那样——有紫色天鹅绒的帘帐——可事实又让我笑话了自己半天，金色大厅楼上楼下的设施都比较简单。一楼的椅子是固定的，前后挨得很近，比较挤。二楼的椅子就是普通的样式，可以搬动。在金色大厅里看整个厅，觉得好小。金光灿烂的巨大吊灯悬在眼前，一个，两个，三个……屋顶也离我很近，那里装饰着熟悉的画儿——每年新年都能从电视里看到的——神话中的人物，神态安详生动，飘渺在蓝天。坐在高处看整个金色大厅别有一番味道。

7点20分的时候音乐厅里就坐满了人。虽然还有10分钟，但每个人都保持着安静。没有闲聊，最多只是小声的耳语（可是就连最轻微的咳嗽声，在这个音乐厅里都无比清晰）。直到穿着古典盛装的莫扎特交响乐团的成员们从两侧小门走上舞台，掌声骤然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我好奇地想，怀着朝圣的想法来到这个音乐之都的人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呢？

今天的演出自然都选自莫扎特的作品。从耳熟能详的C大调协奏曲，到歌剧《魔笛》选段。指挥年轻热情，很善于带动全场气氛，乐队成员也轻松自在，这样的演出应已是家常便饭了吧？于是便有了亲和力。歌剧演员唱到幽默的唱段，惹得全场哄堂大笑；或者即兴搞了个小小的花招，脱离了歌剧本身，台上台下一起捧腹。指挥则故作苦恼像，把指挥棒一拍，负气下看台坐着去了——好不快哉！

——音乐是生命中一个亲切的分子。奥地利人是这样传达给我们的。神化的殿堂、圣化的音乐究竟神圣在哪里？其实真正的神圣不是曲高和寡，而是融合进血液里的点点滴滴。

10点左右，音乐会进入尾声。但是当最后一支预定曲子结束之后，在场的人都没有起身，相反都屏息期待着下面的进程。指挥笑了，我们也笑了。热烈的掌声从四方响起。听众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毫无疑问，我们都知道下面将奏响哪两支曲子。那个瞬间，我真的羡慕这个民族——她因为拥有它们而赢得了世界人民的感情。

《蓝色多瑙河》依然是从小就听熟的那支《蓝色多瑙河》。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坐在它诞生地聆听它的娓娓道来……

而接下来的《拉德兹基进行曲》，则是一个华丽的休止符了。指挥的鼓动，听众的鼓掌配合，一切都仿佛每年的新年音乐会。开怀大笑的人们都拥有同样的幸福，当然也有些心照不宣的雅谑成分。10点20分，音乐会在最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曲终人散，我走出金色大厅，募地发现天空又开始飘雨丝了。今年欧洲的夏天酷热难当，偏偏到了维也纳凉爽怡人，不能不说是个缘份。但是，火车依然准点停运，车站也不会无缘无故留人过夜，我也终究难逃率性的代价。在火车站的简易浴室里冲了个澡后，我跑到最近的地铁候车室枕着挎包打了一夜的手机游戏，直到电池用完。次日早上7点，去往萨尔斯堡的列车始发，我无限留恋地离开了这个音乐之都。



2003年12月1日

Dark

很朴素真实的记述~~~挖卡卡~~~~游记就素要酱紫写！下篇呢~~~